风入衣听到声响睁开双眼,见是铁逍遥进屋来,道:“你们来得正好,这谷里没有吃的,我不方便行动,女人孩子留在这里,你去附近打点儿野味来。”
铁逍遥被他说的一惊,道:“没有吃的?那你们先前一直便饿着肚子?”娘啊,这从连家跑出来也有十多天了,他们两个怎么撑下来的?
风入衣苦笑了一下,道:“自然不是。六七日前有只小岩羊跑进谷来,我与那小子省着吃了几顿,到今天已经断食四天了,你们不来,我便打算到附近瞧瞧。”
铁逍遥暗叫一声糟糕,初到谷底他便将地势打探清楚了,如今上崖的铁索已断,出谷只有往西一条路,还不知要绕行多久,关键是他与上官璇已在谷中呆了这么久,难保文筑生等人不堵在出路上埋伏,风入衣这内伤看起来少说一两个月不能与人动手,难道大家竟要活活饿死不成?
此念一生,他顿时没了与风入衣套近乎的心情,连忙大声叫道:“阿璇,快进来收拾一下‘富贵’,咱们带上他马上离开这里。”
上官璇应声进来,奇道:“出了什么事?”
铁逍遥便将情况一说,他还存着侥幸的念头,向风入衣道:“这样吧,风前辈,你也同我们一起离开,不然被敌人堵上也很麻烦,敌人中有两个我肯定打不过,一个是冷乐山,另一个老头儿应该是江云扬的人,身手与那‘钩连刀’周尚高下差不多。”
风入衣开始听铁逍遥言道铁索已然被毁,敌人堵了谷口,脸已经黑了,却又听他提“钩连刀”周尚,目光中闪过一道寒意,开口道:“我先与你们去看看情况。”
因为江湖传言风入衣手中掌握着“十七寸骨斩”的刀谱,他每回在中原露了行藏,总会多上一批敌人。所以风入衣虽是与慕楚帮撕破了脸,这敌人的敌人可不见得就是朋友,风入衣又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由不得他不小心。
便在此时。地上的“富贵”悠悠转醒,初睁眼还有些迷茫,看到眼前的上官璇似是半天才认出来,吃了一惊,转而四望。
上官璇顾不得和他多解释,道:“张大人将你托给了我们,这里十分危险。先离开再说。”说罢将他抱了起来。
铁逍遥几乎将木屋拆了,抽出许多血荆木来,每人分了两三块带在身上。他搀扶了风入衣,与上官璇四人一齐往谷口方向走去。
“富贵”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上官璇抱着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体,将头趴在她脖颈上,闷声道:“这是要去哪里?”
上官璇随手摸了摸他瘦可见骨的后背。口里道:“别怕,咱们去找张大人。”
那孩子似是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后背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嗯”了一下不再作声。
铁逍遥在旁逗他道:“哎,说说,你是哪个当官的家里的孩子?张牧那轿夫临死前说了,谁救了你,可保一生富贵。你莫不是散财童子?”
那孩子身子一震,惊道:“穆大叔死了?”
铁逍遥道:“不错,他们几个自愿留下阻挡那姓文的,已经全死了。”他虽然并不赞同那几人飞蛾扑火的送死之举,却不再嬉笑。
那孩子不说话。垂下头去,紧紧揽住了上官璇的脖颈。
上官璇只觉他身体微颤,自己左侧的肩头很快一片湿热,竟是那孩子的泪水将自己的衣服浸透了。
即便如此,上官璇没有听到那孩子的哭声,只觉得他的手臂非常用力。勾得自己脖子都有些疼了,轻轻拍了拍他背脊,岔开话题道:“铁大哥,那老头若是江云扬的手下,莫不是‘广陵二老’之一?”
铁逍遥也不敢断定,道:“极有可能,我看那老儿的剑法,与冷乐山如出一辙,只那老儿更厉害一些。”
“广陵二老”算是江云扬身边最亲近得用的两个老仆,江湖中人莫不听闻其大名,按说这两人轻易不会离开扬州,若这姓江的老头真是其中之一,江云扬对慕楚帮黑风堂还真是重视。
上官璇心中沉重,不由得闷闷不乐,道:“连家和慕楚帮现在自顾不暇,到让江云扬得了便宜,他再有官府撑腰,只怕两三年内便要一家独大,到时候咱们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铁逍遥不以为意:“大不了咱干上一票回蓬莱,还不行就出海去。”他又向风入衣道:“前辈,你与我六位师父的过节,根源起于我的身世,这么些年好在双方都没有大的损失,不过为着一口气,不如我回去说和说和,就这么算了吧。”
风入衣“哼”了一声,他到不是不肯干休,而是拿不准该不该相信眼前这小子,按说铁逍遥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劣迹,但风入衣总觉着铁逍遥看他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那孩子抬起头来,眼睛还有些泛红,向上官璇道:“你放心,那个扬州姓江的曾依附过奸相徐有贞,这件事朝野中很多人知道,万通与他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咦,江云扬还有这段黑历史?铁逍遥将信将疑,道:“徐有贞倒台得有二十年了吧?你这小孩儿怎么知道的?”
那孩子不屑地望了铁逍遥一眼,趴到了上官璇另一边肩膀上,给了铁逍遥一个后脑勺。
铁逍遥大怒,骂道:“你这白眼狼,多余救你!”
上官璇一时啼笑皆非,她已发觉这孩子对自己十分亲近,这孩子今后是否会为二人带来好处尚未可知,但他来历肯定极为不凡,总不能任由他与铁逍遥继续两看相厌下去。
她想了想,柔声哄那孩子道:“咱们能逃进这山谷可是十分不易,是他豁出命去在后面断后,拦阻了敌人两个时辰,后来铁索被那姓江的派来的人砍断,又差点儿将他摔死,你别看他表面上好好的,其实身上都是伤,上回他欺负你,是他的错,他就是个山野里长大的粗人,看在他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力,原谅他好不好?”
一时间铁逍遥脸都青了。
那孩子听了上官璇这番话,却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上回是他言行上得罪了我,这回却是救命的大恩。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这么说到是我错了,因为小节而轻慢了救命恩人。”
上官璇与铁逍遥闻言惊讶地互望一眼,连风入衣都说了一句:“这谁家的孩子,教得很好!”
那孩子又道:“便是上次的事,也不能全说是他的错,是我先入为主,却忘了他幼年失怙,长于武人之手,没有受过圣人的教诲。我不应该因为这个便低视他。”
铁逍遥再也忍不住了,骂道:“你奶奶的。”
那孩子正一本正经地检讨着自己,闻言极为委屈,瘪了瘪嘴向上官璇告状:“他为什么骂人?”
上官璇好容易才忍住了笑,不知该怎样和这个大异常人的孩子解释。
此时四个人已将要走出醉树丛,前面二三十步远便是狭窄的谷口,铁逍遥低喝一声:“别出声!”
他执剑在手,用剑身按下了挡住前路的枝丫,此时上官璇诸人也都发现了最靠外的几株醉树有被刀剑砍过的痕迹,断茬犹新,似是才砍过不久,附近却不见有人。
铁逍遥悄声道:“我去看看,你们先等一下。”
他一个人悄悄摸到谷口,侧耳听了一阵动静,又试了一下风向,心中了然,示意几人可以过去,但一定要保持安静。
原来今日的风正好是由谷内向外刮,文筑生等人发觉这山谷的古怪之处,胡乱砍了几下树便受不住了,直退出谷去,此时几人正站在谷外避风的地方说话。
“文大人,这山谷如此古怪,他们三个到现在也未出来,定然早已在谷里昏睡不醒了。大人这也算顺利完成了侯爷的任务。”
这人是谁?上官璇皱了皱眉,不是谭优,也不是冷乐山,声音听着也不苍老,看来先前掉队的那几个人已经重又归拢到了一起。
文筑生的声音响起:“不行,那丫头医术高明,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两个大的到也罢了,小的必须见到尸体。”
此言一出,连风入衣的目光都带着疑问,望向了那孩子。
上官璇还记得上回她曾问过那孩子姓甚名谁,是谁家子弟,那孩子坚决不肯说,她心里动了动,暗想文筑生会不会与同伴多说两句,透露出一些讯息。
文筑生却转而说起了这绝谷:“冷门主,江老先生,你们二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这种奇怪的树?”
上官璇心中一懔:“冷乐山也在!”
她担心地望了铁逍遥一眼,生怕他头脑一热跳出去与这老仇家拼命,幸好铁逍遥望上去比她想的冷静得多,他皱着眉,似乎也觉着敌人太多,颇为棘手。
果然听着冷乐山道:“这不像天然生成,到像是有人特意栽种的。文大人不妨叫人在周围的住户、寺庙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