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钟二爷,钟三爷,我又来看你们了!”
覃士珊走上前和老村长一行人热烈攀谈起来,两年后重聚,宾主少不得一番寒暄。
老村长七十来岁,实际上在这个村他还算不得老,村里九十、一百岁的老人多的是。
老人家握着旱烟杆的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身子,精神倒还矍铄健旺,身上穿着自制的土布棉袄,头上依旧戴着那顶狗熊毛毡帽,帽檐上别着手工卷成的一排子弹似的叶子烟。
他们可没忘记这个姓覃的女娃娃,前年她来时,就住在老村长家里,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娃娃和她的朋友是从首都京城来的。
对于他们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山村来说,京城那就是至高无上、朝圣的帝都一般的存在。
覃士珊让强子和小米虫把从车上扛下来的大包小包、在蓉城买的礼品送给老村长几人,还给全村读书的小孩子们都买了一套文具,老村长几人甚为感激。
老人家一口川西土话,基本只有覃士珊和大飞听得透彻:“还是老三眼睛尖,在半山腰看到山路上开来了四驾车,跑过来喊我,我还以为是乡上县里的领导来了撒!哪晓得是你们嗦!”
再和老村长几人寒暄一阵,覃士珊听听满村子的哭闹声,忍不住问道:“老村长,村里出什么事了?”
“唉!你们先到村长屋里坐,远来的都是客,先喝口水!”钟三爷先招呼起来。
覃士珊略微一笑,随他们一同走进村,来到老村长家的五间青瓦房里。
老村长是一村之长,房子屋基也最高,基本可以俯瞰全村,离他家最近的下山坝里的一户人家,便是哭闹声传出的声源地之一。
老村长的老伴耳朵有些背,但眼睛还好使,早认出了覃士珊,一阵热情招待,茶水,糖水滚鸡蛋不一会便端出来,一人一碗。
坐席间,见老村长等人一脸焦急,覃士珊便也知道这次来的不是时候,村里摊上事了,指不定就是村里哪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了,全村人都在发丧吧。
看样子老村长几人有些不方便把这事跟外人说,这倒让覃士珊更觉怪异,却又隐隐想起了陈醒提醒她的话,心头不由愈加不宁。
这个村子不大,三、四十户人家,都在这个沟里,那个来历神秘的陈醒,此刻他在哪里呢,是在哪户人家家里吗?
他既然说这个村子历来就是个不祥不虞之地,村中祸难多发,那么,他来此地又是何为……一时间,覃士珊心绪起伏。
快上午十一点了,老村长让老伴给覃士珊一行人烧午饭,但小米虫一帮人根本就不饿――一车子零食,边开边吃,如何会饿。
小毛和春丫就提出先去村子里逛逛,去看看那座道观。实际上是这村里附近的哭喊声实在是让这帮人两耳嗡鸣、心头烦躁。
覃士珊也就向老村长提出她们先去看看“黄衣观”,黄衣观正是那所充满传说的道观,位于村北三、四里处的一片山林里。
前几年有京城来的驴友摸索到了这里,见到了那道观,回去后在京城圈子里自称见到了“神迹”,传的是沸沸扬扬,覃士珊也就跟着来了。
这一次,她重返坛子沟村的目的之一,正是要带这帮朋友去看看那道观。
哪知覃士珊刚把“黄衣观”说出口,钟二爷就喊了起来:“去不得!要糟(出祸事)!”
钟三爷也道:“药婆婆说那观子扯拐得很,莫要去了!”
听钟二爷和钟三爷如此一说,覃士珊一行人大感惊异,联想到眼前一村子人哭丧似的,小米虫几人已是一阵寒栗。
他们似乎都记起了那个年轻神棍的话:这个季节到了这坛子沟,容易遭遇祸事或是意外……
“钟二爷,黄衣观又怎么了?一个破旧无人管的道观,以前外人不都能随意进出的么?”覃士珊诧异地问道。
“我们这个塔塔董祸了……药婆婆说那道观嘿日怪,去不得!”老村长这时走了出来说道。
“塔塔”意即“地方”,“董祸”就是捅娄子,出事情的意思,覃士珊想了想又问道:“药婆婆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我还给她带了礼物呢。”
“她老神仙身体还硬朗得很!”钟三爷接道,“一百多岁的人了,下了山还能自己爬上去。”
覃士珊点点头,银牙一咬,继续道:“老村长,你们村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讲给我们听听,也许我们能帮上一把。”
强子、小毛等人也立即附和,这帮京城军政、豪门子弟,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事见多了,但眼前这种事倒也能勾起他们的好奇心。
就听老村长叹道:“没奄活了!没奄活!我们说是山老黑在扯拐,药婆婆说是那破观子在日怪啊!”
强子和小米虫一帮人基本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纷纷看着覃士珊和她的保镖兼司机――大飞。
大飞走南闯北多年,川西土语倒也基本能听懂,他解释道:“老村长的意思是:没希望了!他们认为是这里敬奉的山神菩萨在降罪,药婆婆认为是黄衣观有问题。”
“我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没希望了,什么降罪,有什么问题?到底他们村里出啥事了?这一村人都在哭丧呢!”小毛急道。
覃士珊想了想道:“老村长,钟二爷,钟三爷,你知道我们都是京城来的,也算有点人脉和路子,告诉我你们村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我们真能帮你们做点啥的。”
老村长和钟二爷、钟三爷一对望,半晌,钟二爷一跺脚道:“唉!八个娃,都才二十多点,不晓得哪门起的,一个二个鬼闯起了,昏死球了!没奄活了!就是这个事!”
“八个娃今天早上才从医院送回来,没一点奄活了,唉!”钟三爷一声长叹道。
“就是说,你们村八个本来好好的小伙子,莫名其妙就昏死了,医院也没法看好?”大飞开口问道。
“豆是(就是)的嘛!”老村长点起一根烟叶子卷烟,蹲在一边吞云吐雾起来。
覃士珊一行人听罢,惊愕不已,小米虫道:“难怪我们刚进山时,看到一路救护车开出来。”
强子问道:“现在这满村人都在哭,是不是就在哭那八个小伙子?”
“咋个不是呢?!”钟二爷重重一叹。
“村里到处都在哭,实际上那八个小伙子现在并没死?”覃士珊问道,不知何故,她只觉陈醒的话在她耳边愈加清晰。
“差不多也快闭眼了吧,十多天了,身上肉都烂了!”老村长满脸的皱褶子,因为焦愁而更加拉长,
“村子里的壮劳力本来就少,这下子一倒就是八个啊!这是天老爷要收我们这个塔塔哦!”
“造孽啊这八个娃!村里我们都是亲戚连亲戚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钟二爷边说边擦眼角。
钟三爷接道:“八个娃,有的在地里做活路,有的在山上砍柴,有的在打石头,有的在屋头睡瞌睡,前前后后不到三天,全部出事,倒在地里,山里,恁是弄不醒!
“我们请罗半仙,请高老道和他的徒弟来请神祛邪,又找药婆婆化水,开药,都没的用啊!你们说是不是鬼闯起了、日不日怪?
“没办法又才送医院,乡卫生院没的法,又送到县人民医院,住院输液,都没球用!医院出了病危通知,让屋里人准备后事,今天早上刚送回来……”
听到这里,覃士珊一帮人也算大体明白了,自己还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村里人土办法――请先生道士神婆,科学办法――上医院,都尝试过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