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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的宫白羽,其实没有受多大的委屈,武皇原本只是因为丢了脸面,想要关他几天消消气罢了,因此宫白羽在天牢中好吃好喝的呆着,虽然心中涌起阵阵失落和恐慌,他却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只安心呆着等待出狱的那天。
夜晚的第一声惊雷,将在牢中练字的宫白羽惊醒,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的望向墙壁,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墙,看到外面一般。
“又是一夜惊雷雨,也不知道汐颖那小丫头会不会哭鼻子,当年在灵族遇到时她可最怕雷了。”
宫白羽放下毛笔,勾唇一笑,透过宣纸上写着的颖字,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哭着鼻子,紧紧抓住他袖子不放的女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牵挂上的呢?宫白羽轻笑一声,略显平凡的样貌在这一刻温柔中,竟然奇异的添上几许俊朗。
那年他十二岁,刚刚考取了秀才之名,志得意满时,没想到会卷入科考舞弊,明明是同窗一人作弊,最终因为人家有权有势,落到了他头上,褫夺功名,连在大街上摆摊写字都不成,最终被那家人赶出了上京。
落魄之时,想要去西北投奔远亲,没想到这一去竟然让他落入了灵族之手,认识了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她,那天也是一个惊雷的夜晚,小小的姑娘孤零零的坐在房中,想要关窗户,却又害怕的根本不敢动弹,湿漉漉的大眼睛,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那般的让人怜惜……
宫白羽温柔的笑着,想到只要皇上气消,他就能出去迎娶他心中的小姑娘时,“吱呀”一声,牢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裹着白布条的小石子滚来进来,“咕噜咕噜”的打了一个圈儿,停在了他的脚下。
宫白羽皱起眉头,却依然弯下腰捡起石子,慢慢的将白条打开。
只见其上赫然写着:“今夜落雨,除灵之际,西郊坟山,斩杀邪魅。”
只见宫白羽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一把扔下了白布,也不管这大晚上的天牢门是怎么被打开的,亦或者越狱之后,对于他到底会是什么结果,他不管了也不想管了,这一刻心中陡然的慌张起来,心中的小姑娘仿佛留着眼泪,哭喊着他的名字……
宫白羽,毅然的奔出了牢房,整个走道都静悄悄的,平日里看管的狱卒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个死囚不可思议的看着宫白羽消失在牢房中。
宫白羽心中自然知道,事发蹊跷,可是冷静如他,心中莫名的烦躁和恐慌让他一度失去了理智,见到天牢外,大晚上还有一匹枣红色的马拴在树上,也依然骑了上去向西凉山疾驰而去。
……
“二爷,这里有血迹。”
落叶单膝跪地,捻起湿润的土放在鼻尖轻嗅,原本就沉默严肃的脸,更加深沉起来,两道剑眉之间深深的挤出了一个川字。
这一片土地颜色明显更加的深沉,雨后散发出的不是土地厚实温润的馨香,反而带着一丝腥臊的铁锈味儿。
“二爷,是不是小姐的?”
落雨已经有些脸色发白,这么大一片的血迹,该流多少血?若真是小姐的,只怕……
陶勿忘一直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一片土地,雨水将地面淋的泥泞不堪,现场被严重破坏,就算聪明如他一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陶娇歌遇险。
“二爷您还在等什么,落叶在上山的路径发现了足迹。”
落雨有些着急的催促道,不管是不是小姐留下的痕迹,必须要上去看看!
只见陶勿忘突然大步朝前走去,来到了血迹的中央,低下头来,小心的从途中拿出了一个戒指。
戒指十分的简谱,用黄铜铸成,却是一只首尾相连的蛇,轻吐信子。
“这不是表小姐的吗!”
落雨惊呼一声,这枚戒指不仅表小姐有,老妇人也有,只是老夫的人更加华丽一些,黄金铸就的戒指上,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做的眼睛。
“汐颖对上京路不熟,许是从家里出来匆忙,走岔了道误走到西凉山这块了,只怕这血是汐颖的。”
陶勿忘说着将戒指放入腰间,随即说道:“走,上山!”
西凉山在夜晚显得尤为恐怖,上山的小路崎岖不平不说,还不时从草丛间窜出,如幼猫一般大小的老鼠,粗长的尾巴连着身子,都仿佛有一米来长。
眼睛猩红的野狗,身上的毛发褪了个干净,不少蚊蝇在其身上盘桓,呲牙咧嘴的咆哮不止。
还有散落在四处的白骨,隐隐间能看到仿佛是手掌,又好象是脚掌的模样。
这些野狗、老鼠都是吃了死人肉才长到这般大小,一个个野性十足,攻击性强,看到上山的三人一点都不惧怕,龇牙咧嘴一番才跳入疯长的草里消失不见。
“二爷,这里有血渍!”
落叶一马当先在前方寻找踪迹,此时只见他微微躬身拿住一根长长的野草说道。
陶勿忘接了过,却见上方淋着一些红色的斑点,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
“走!”
陶勿忘不再多言,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当先运起轻功朝山上跑去。
雨后的西凉山越靠近山顶,越感觉阴冷,即使在炎炎夏日,西凉山独有的阴冷,让整座坟山显得鬼影重重,风声鹤唳之间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落雨抓了抓发麻的头皮,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听身后风声大作,一股冷风就灌进了她的领口,下意识的她放低身子,原地趴了下去,刚好避过身后的劲风。
“宫公子?”
落叶听到声响,转身过来一看,便见宫白羽手持马鞭,双目猩红的瞪着落雨。
“你们把我的汐颖带到哪里去了!”
宫白羽沙哑着嗓音,仿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将要喷涌而出。
落雨从远处一滚,离开了宫白羽长鞭的范围,疑惑的说道:“宫公子,是否有什么误会?我等是陶小姐的仆从。”
宫白羽握着长鞭的手一顿,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落雨的样貌有几分熟悉,却也不放松说道:“我一路追来,便看到大片的血迹,还有陷在泥土里的衣料,那是我送给汐颖的绝不会错,你等若是陶小姐的仆从,为何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西凉坟山!”
要说今夜也是巧了,宫白羽去过灵族,自然知道灵族的劲敌就是身着红衣的朱雀卫,而今晚落雨也恰好穿了一身红色长裙,远远看去真的与朱雀卫的衣服有几分相似。
再加上落叶一直隐于暗处,宫白羽根本没见过,落雨虽为陶娇歌的大丫鬟在明处,宫白羽自诩为正人君子,也不会没事儿去记一个大家小姐的丫鬟长什么模样。
所以误会就是这么产生,而且一旦产生便很难消除,尤其是一个男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下。
眼看宫白羽挥起马鞭要再次攻击落叶、落雨二人时,深入草丛的陶勿忘猛地窜了出来大声喊道:“都停下!”
陶勿忘的声音自然熟悉,宫白羽一愣随即收起了马鞭,惊诧道:“勿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说这二人却是陶小姐的仆从了。”
“白羽哥你怎么从监牢出来的?”
二人同时问出口来,一时间心中各自疑窦重生,对视之间都升起一丝惊疑。
“都让开!”
一声娇斥传来,伴随着巨大的落石响声,陶勿忘四人同时抬头,就看见陶娇歌捂着左肩,飞奔而来,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巨大的石头,滚动间带飞无数泥土草木。
几人大惊,各自向后退去,只闻一阵香风飘过,陶娇歌在陶勿忘的接应下,伸手拉住陶勿忘的手,终于在巨石压到前,险险避了过去。
“娇歌,这是怎么回事?”
陶娇歌捂着的左肩还在潺潺流血,闻言虚弱一笑道:“小叔,我被人暗算了,恐怕朱雀卫有叛徒了。”
陶勿忘点点头说道:“落雨扶住你家小姐,我们立刻回家。”
这时,却见宫白羽从马上翻身而下,挡在了众人身前沉声道:“谁也不许走,灵汐颖在哪里?”
陶娇歌一冷,疑惑的问道:“白羽哥,你说什么?汐颖表姐在家,今日听到你的消息,便晕了过去。”
只听宫白羽闻言冷冷一笑道:“还要装!你不是朱雀卫的主人吗!今晚你们不就是要铲除灵族之人?怎么,自己的亲奶奶下不去手,就要杀了我的汐颖充数吗?”
“白羽哥,你误会了!”
陶勿忘挡在陶娇歌身前,皱着眉头解释,却见宫白羽挥手打断道:“还要狡辩!你看看这是什么!汐颖从不离身的灵蛇戒指,怎么会从你身上掉出来!”
陶勿忘一看,宫白羽手上正拿着那枚黄铜铸造的戒指,恐怕是刚刚自己躲避巨石时,从腰间掉出来的,陶勿忘张口正要解释,就见从小径上飞奔下来一个红衣女子,正是离殇往日穿的,朱雀卫的制式大红色衣裙。
“主人,灵族邪魅尽数伏诛,属下等不负所望!”
女子跪地一礼,只见其浑身上下皆是剑伤,伤口处带着独特的锯齿模样,正潺潺的往外流着鲜血,宫白羽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灵汐颖从不离身的灵蛇剑制造出来的伤口!
“好一个朱雀卫!好一个安乐侯府!假仁假义,现在人证俱在,怎容你们狡辩,我宫白羽今日就要为汐颖报仇!”
宫白羽猩红的双眼仿佛就要落下血泪,他握着马鞭的手微微颤抖,话音刚落便倾身而上,马鞭强势挥出直指陶娇歌心口而去。
陶娇歌原本一路小心的上了西凉山,却因为雨势太大,大意之下糟到了埋伏,无数铁箭从草丛中急射而出,她躲过了大半,却最终被射中了左肩,也不知箭尖上是否喂了毒药,中箭后她的左手麻痹到现在也无法动弹。
“你是何人?为何假扮我朱雀卫!”
陶娇歌一个侧身躲过了宫白羽的长鞭,随即厉声问道。
只见女子提起头来愧疚的看了一眼陶娇歌,猛地从口中喷出一口污血喊道:“主人,我已中灵族妖女之毒,恐怕不能服侍您了……”
这一口乌血,带着无数内脏的碎块,喷的陶娇歌的裙摆上都是,黑色的血液一碰到衣料便蒸腾出屡屡白烟,将裙摆灼烧出无数的小洞。
“腐毒!”
宫白羽惊声喊道,随即长鞭再也不留情的抽向陶娇歌,厉声道:“灵族才会有的腐毒!我要杀了你!”
宫白羽并不会武功,可是成年男子盛怒下挥动的长鞭,对于手臂不能动弹的陶娇歌来说,无疑是密不透风的鞭网,陶娇歌却又顾念着灵汐颖的情谊,对宫白羽处处留手,一时之间将她打的节节败退。
“白羽哥,你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其中猫腻!且不说你怎么出的天牢,又怎么到的西凉山,若是我陶府要杀一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大宅院中的阴私,杀人不见血,又岂会让自家娇小姐出来以身犯险?”
陶勿忘沉着的声音如同一剂强心针,正好打到了宫白羽的痛处,只见长鞭缓缓地慢了下来,总算让陶娇歌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白羽哥,今晚我却是被人算计,一到山顶就遭遇了埋伏,若不是我武功长进,恐怕此刻你们都要去山顶为我收尸了!而且,腐毒虽是灵族所有,可是汐颖姐姐却是光明磊落之人,她从未携带过任何毒药,何况是这种阴毒的腐毒?”
说话间陶娇歌吐出了一口污血,显见是中了毒。
能得到皇上重新的人又岂是无能之辈?因为爱人下落不明,短暂的失去理智后,宫白羽总算抓住了心中的一丝疑点,他静静地注视着中毒的女子,随即若无其事的看了一圈周围,这才突然用右手抓住耳朵,沉声道:“就算你们能说得通,可是汐颖呢?若不是你们非要强留她在你们陶府,又岂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今日之后,我与你们陶府势不两立,一日没有找到汐颖,我宫白羽一日便是你们的敌人!”
陶勿忘一愣,随即恍然,却是附和的沉声道:“既如此,今日之后我们便是敌人,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话音落下,中毒女子仿佛终于支撑不住,再次喷了几口污血之后,遥遥的看向无边黑暗的树林之间高声道:“主人,此间事了,恕属下先走了……”
女子的尸体,缓缓的化为一滩脓水,将身下的土地也腐蚀冒烟,而小径上,却没有了人影,一夜落雨终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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