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几个人就在研究舆图,谢葭不禁颦眉,道:“这儿都是山路,马车怕是用不上了。”
大约是海拔高了起来,几个不会武功的都开始渐渐有些高原反应。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都是黝黑甚至略带紫红的脸庞。
长安看妻子为谢葭而忧虑,就道:“不如我们就在这儿住下来,先适应一阵子,等将军来了,再过去……”
谢葭颦眉道:“长安,将军已经被削爵革职,以后不能这么叫了。就叫他……九爷。我们怎么能在这儿等他,等了难道能让他和咱们一块儿走?还不如早点过去打点。”
长安一笑,道:“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于是第二天,照旧出发。
关外的山几乎是一座连着一座,众人的脚程渐渐慢了下来。起初的几天,还能赶上回城里,找个客栈过夜。有人把守,倒也没有出过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天都黑了,众人才爬到山顶。看来是无可奈何,只能在山里过夜了。
没有马车,只好简单地收拾一下给几个女孩子睡。所幸没有下雨,便在地上扑了一层厚厚的干燥的落叶,再铺上大氅。这里的气候比中原略暖和一些,晚上席地而卧再盖一件大氅,倒也不觉得冷。
第一夜,谢葭自然是睡不惯。虽然有火堆,不怕野兽,但是她怎么睡都不踏实,总觉得睡的地方有虫子一类的东西,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身上也痒痒的,结果辗转难眠。
第二天倒是天一亮她就睁开了眼睛。其实时间还很早。几个练家子一夜不睡,竟然还精神奕奕的。谢葭半秒钟也不想再在山上呆了,能骑马的地方就骑马下去。不能骑马的地方就让紫薇背着一路狂奔。终于赶在午时之前下了山。
刚出关的时候惊艳于这里的碧海云天,和高山苍翠。现在她是到了看到山就想吐的地步。
一行人非常狼狈地进了一个小镇,然后找了个小酒楼坐下来吃饭。
这里的饮食和中原也大不相同。谢葭吃了几天的干粮清水。早就期待的翘首以待想要大吃特吃一顿。结果上了菜,看着颜色不错,却粗糙的很。而且光是油。也没有咸味,简直吃得人胃里反。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的面色各异。
最终谢葭长叹了一声,嚎叫道:“早知道咱们什么也不背,光背一袋盐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轻罗笑道:“姑娘若是实在吃不惯,我去借了伙房,下一顿厨就是了。何必千里迢迢把盐背过来。”
谢葭想了想,也是……
可惜不等轻罗有机会一展厨艺,当天傍晚又上了山。在山上吃的干粮。这座山是人常走的,他们脚程快,半夜就下了山,随便摸了一家客栈,就住了下来。
越是上了山,高原反应就越严重。谢葭看着众人的嘴唇都变成了紫红色,心知自己也不能幸免。高原反应的现象之一便是拉肚子,一天几次泻下来,谢葭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紫薇把她背下山。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客栈,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地方就地休息。但是偏不巧又逢上雨天,地上潮湿的很。那里o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是马车,就是想多买几件毯子都没办法。长安策马狂奔,找到村落,带了几床棉麻的毯子。
“只能买到这个了,马车他们不卖,给银子也不卖。银子在他们这儿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高原反应,感冒了分外难受,只觉得胸口压着巨石一般,气都喘不过来。
轻罗和知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守着昏昏沉沉的谢葭,却无法可想。
长安看了轻罗一眼,道:“其实只是风寒罢了,只是在这儿会难受一些。”
直到三四天后,长忠去买干粮回来,才带回来一辆马车。
“进城跟当地县令要的,说是京城来的。”
长安有些惊讶,道:“将军已经被革职,你是以什么名目去要的,他们也信?”
长忠瞥了他一眼,道:“这县令是谢大人的门生。”
轻罗一怔。谢嵩的门生,无一不是高门显贵,怎么在这种地方有个小县令,是谢嵩的门生?
谢葭轻咳了一声。
轻罗忙道:“姑娘,好些了吗?”
谢葭的鼻音极重,深吸了一口气,道:“头还有些沉。再休息休息,我们快些进城吧。”
轻罗扶着她坐了起来,道:“姑娘,先上车坐着,虽然简陋一些,但也好过睡在地上,湿气重。”
谢葭头重脚轻地上了马车,道:“其实我已经好了的,这身子沉的,就是睡出来的。”
轻罗默默不言。
其实她的身体算是不错的。可是每每到了夜里,不翻翻舆图她就睡不着觉。这哪里是睡出来的毛病,根本就是思虑过甚煎熬出来的啊。
知画道:“姑娘,如果不想睡,我们这就进城,进了城,找到地方住,就会舒服一些。”
谢葭点了点头,道:“那就进城吧,正好要去给父母官见个礼。”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是好得差不多了。跟了她那么长时间,当然了解她的秉性。就是再急,她也不是任性折腾的人。
进城的路还算平坦,但只是没有丛山,道路依然有些颠簸。为了照顾谢葭的身体,众人放慢了速度,按照脚程还要两个多时辰才能进城。
一路上为了缓解疲乏,众人都说着趣话打发时间。
长安牵着马车,走在最前面,笑道:“这西南的地方也真是奇怪,连猪都是放着养的,一个个瘦骨嶙峋的。”
长忠道:“瘦归瘦,瞧着味道就不错。”
知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你就知道吃!”
轻罗道:“可惜没把姑娘养的猞猁带来。不过这儿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猞猁能不能活的惯。”
谢葭就道:“猞猁原本就是活在雪山上的,怎么会怕冷?”
轻罗就笑了起来,道:“我是看我们家毛毛,倒像个人似的,吃吃睡睡都要捡好的,谁知道它从前是什么样的。”
长安突然道:“我听说这山里多是猿猴,都成了精似的,力气奇大,怎么一路上都没碰上?”
话音刚落,长忠突然跳了起来:“你打我做什么!”
长安道:“没,没打你,我就是想掏点干粮吃。刚跑了一天饿得慌……干粮呢?你包袱皮怎么破了?”
长忠一怔,回头看了看,果然几乎等身高的包袱皮就破了个大洞!
“可能是树枝刮破了吧……”长忠这么说着,却有些警惕起来。
这地方的林子,太密了!旁边还有悬崖,上面草木丛生,简直难以探手。
长安立刻抽出兵刃,厉声道:“紫薇刺槐!”
不等他喊,紫薇和刺槐就已经拱卫在马车周围,刺槐有些严厉地道:“知画轻罗,你们上马车去!”
知画和轻罗直道:“怎么了?怎么了?”
但是谢葭已经厉声道:“上来!”
知画和轻罗再不迟疑,上了车去。
几乎是同时,谢葭感觉到车顶重重一震,倒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车顶上。
长安骂了一声脏话,然后道:“我这个乌鸦嘴!”
难道是猿猴!
谢葭背脊绷得紧紧的,出声安慰轻罗和知画:“不过是几只猴子罢了,我们坐在车里,他们进不来。”
话音刚落,头上的顶帐竟然被从两边撕开!
三个女孩子惊呼一声,但是片刻之后就有一支几乎裂缝的大箭把趴在车顶上的那只猿猴射了下来。而且车身连震了两三下不止,看来刚才趴在车顶上的是几只大猿猴合力撕开了车顶。
轻罗握住谢葭的手,瑟瑟发抖:“姑娘,姑娘……”
谢葭听着车外人猿大战的动静,又看了一眼头顶那个让人不安的大洞,只道:“放心,没事。”
这场乱斗几乎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猿猴龇牙咧嘴嘶鸣的威胁声不绝于耳,长安等人不停地发出呼喝声恫吓那群畜生。知画和轻罗抖个不停,谢葭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终于,长安高呼了一声:“夫人,安全了,您先出来吧!”
谢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自扶着车厢拉开了门帘。看到满地躺着的几乎比一个成年男子更高大的猿猴,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长安等人都十分狼狈,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抓伤,索性看起来并不严重。长安喘着粗气,道:“这是山里的猿群,刚才约莫有三十来只围了上来,被我们击毙了十几只,剩下的都吓跑了。不过路堵住了,马车是过不去了,夫人,您还是骑马下山吧。”
谢葭看着地上的尸体,却眉头紧皱,道:“不要掉以轻心,在府里的时候,娘给我看过这边的风土人情和飞禽走兽记载的书。山中有大猿,通人性,但是性恶,常常抢劫甚至杀害过往的行人。而且这种大猿报复心极强,被我们杀了那么多同类,恐怕会躲在山里伺机报复。这山里丛林又密,它们身手矫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