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君双眸中蓦然射出两道锐光,“……为什么?”
当初穆婉秋说是为了出名,可是,他相信以穆婉秋的心性,她绝不是为了出名。[非常文学].
“…・・・是为了救黎家!”墨雪义愤地说道,“小姐说,如果柏叶坊的香品胜了,在风光无限时被黎家灭了,那时谁还敢再小觑黎家?即便丢了皇商资格,黎家也只会更加辉煌!”把当初穆婉秋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说了,墨雪两眼都沁出了泪,“黎公子现在也知道了,柏叶坊倾注了小姐的所有心血,可小姐却愿意牺牲了来成全黎家,这样的恩情,就是铁石都融化了・・・・・・可黎公子又是怎样报答的?风霜刀剑的逼迫,三番两次拒绝不见小姐不说,现在知道了柏叶坊就是小姐的却还不肯放手!”她咬牙切齿道,“黎公子问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墨雪一句话,你黎君就是个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大胆!”见她竟当面辱骂黎君,秦健大声喝道。
“我说的不对吗?”墨雪怒瞪着秦健,“黎家有今日,难道不是小姐的功劳!”
“这……”秦健一阵语塞。
“雪儿・・・・・・”正僵持间,身后一道清亮的男音传来。
黎君缓缓地转过身。
却是扮成黑木的穆婉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楼下,她面遮黑纱,飘飘逸逸地站在汉白玉台阶上金黄的阳光洒在身上脸上,散发出一股祥和的光晕。
“阿秋・・・・・・”嘴张了张,对上她一身男装,黎君声音吞咽在喉咙里。
她曾经想牺牲柏叶坊,打碎她一手缔造的神话,只为成全黎家!
他黎君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倾心相助?
可他呢,只为得到她,就一次次的用强一次次地伤她。
隔着黑纱,四目在空中交汇,迎上那双空灵清澈的眼,有那么一瞬间,黎君甚至感到自惭形秽,面对她的大义,自己的手段有些太卑微。
对视良久,他缓缓地抬起脚。
“公子・・・・・・”刚要迈步,就见黎青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黎记出事了老爷叫您立即回去……”
“…・・・什么事儿?”秦健心腾地悬起来。
“谷・・・・・・”余光瞧见墨雪,黎青话在舌尖打了个结,“老爷正等着,公子回去就知道了……”
深深地看了穆婉秋一眼,黎君一转身,“走・・・・・・”
墨雪一闪身拦住他。[非常文学].
柏叶坊危在旦夕,他不交代一声怎么能走?
“雪姑娘・・・・・・”知她是穆婉秋的贴身丫鬟,黎青强压着满腹焦躁。
紧抿着唇,墨雪一言不发地怒瞪着黎君。
直让秦健的心砰砰直跳,他紧张地觑着黎君的神色。
“雪儿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了她……”出乎意外,黎君没有迁怒秦健黎青倒吸口冷气。
黎君这个人天纵奇才,是极其骄傲的他做事从不跟人解释,尤其对奴才,他是从来不屑多说的,如今他竟跟穆婉秋身边的一个奴才做出了保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思维一向是直线型的墨雪有些发懵,“……是承诺放过柏叶坊了吗?可是,柏叶坊三个字他连提都没提啊?”
有心继续讨一个更明确的保证,瞧见秦健在一边挤眉弄眼,墨雪一阵迟疑黎君已大步越过她。
直走到马车前黎君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谷大师被人救走了。”
“…・・・什么?”正要上车黎君突然站住,“谷琴逃了?”
“是是的・・・・・・”黎青声音有些发颤,一旦谷琴投奔了柳家,后果不堪设想。
只一瞬,黎君便抬脚跨上马车,他再没多问,吩咐车夫,“回府吱呀一声,马车徐徐向前驶去。
一进府门,黎君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见他进来,众丫鬟婆子纷纷垂手立在路边,嘴里喊道,“大公子安・・・・・・”没理众人,黎君快步进了门,穿过一个狭窄的弄堂,直接进了内书房,黎老爷正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黎番等几个核心管事屏息立在两侧。
“父亲……”
“君儿坐吧……”黎老爷点点头。
“…・・・怎么会被人救走?”坐定后,黎君扫了眼众人,“・・・・…守桂花院的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侍卫。”
桂花院就是圈禁谷琴的地方,怕阮钰柳家来救,他明里暗里设了时几道防线,布置的铁桶一般。
“是挖了暗道……”黎番擦擦汗。
“……暗道?”
黎番点点头,“・・・・・・是厨房的丁武挖了条暗道从黎府后厨直通桂花院。”
原来,自从和柳风勾结起,谷琴就处心积虑地在黎家各处都安插上了自己的人,这丁武就是她在黎府内安插的内线,不是防备有一天阴谋败露后方便逃走,她是想在她叛出黎家后,还能继续收集到黎家报,好在新主子跟前邀功。
决定废了谷琴,黎君就对黎记进行了大清洗,可是,他主要是针对黎记,对于黎夫人掌管的黎府内院的下人却是一个没动,一是碍于母亲的面子,二来内院丫鬟奴才的手还伸不到调香处,接触不到黎家的商业秘密,他也就忽略了。
谁知就是这百密一疏,成全了谷琴。
桂花院在黎记最西面,和黎府内院只一墙之隔,选在桂花院原本是为了安全,谁知竟给丁武挖暗道提供了方便,千方百计地打听到谷琴的圈禁地,丁武就从自己屋里挖了一条暗道直通桂花院,又趁天黑把谷琴主仆接了过来第二天一大早借采买之机用马车把她们从侧门带了出去。
把谷琴逃跑的经过说了一遍,黎番叹道,“・・・・・・快巳时了,守门侍卫发现谷大师的早餐还放在门口没动,就起了疑,进去一看,才发现人早就顺着暗道跑了……”
“…・・・丁武府外的住处也查过了?”黎君问道。
“早就人去楼空了,连房子也早在十多天前就被卖了,他是早做了周密部署的・・・・・・”黎番叹了口气“一得到信儿,老爷就派人查了谷大师在府外的几处私产,也都一无所获。”
谷琴不笨,她怎么会逃回自己家里等着人抓?
黎君摇摇头,他转向黎老爷,“都是儿子疏漏,这些日子忙于柏叶坊的事物,忽略了这些・・・・…”他话题一转,“以儿子之见,我们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大业的客栈酒楼和附近新购置的产业。”
“君儿所言极是・・・・・・”老爷点点头只是,他又摇摇头,“大业城这么大,要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柳家黄埔家虎视眈眈,谷琴逃在外面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
“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慢慢地查了……”黎君语气中带着股无奈,“同时,派人密切监视柳凤和黄埔玉的动向,她逃出去后,投靠这两家的机会最大尤其黄埔家,至于那些小作坊她还看不上眼・・・・・・”声音忽然一顿,“父亲也可散出谣言就说谷琴投靠了黄埔家・・・・・・”
黎老爷眼前一亮,“能借此离间了柳黄两家的联盟,也不失为一上策。”没有永远的联盟,只有永远的利益,白发相知尤按剑,更何况,这本就是两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之间的联盟。
一瞬间,书房里低迷的气氛活跃了几分。
黎青趁机说道“……奴才这就去办?”
“好你即刻安排人手,记得就说追查一个逃奴,一定要隐秘……”毕竟不是官府势力再大,黎家也没权利私自抓人,尤其谷琴的身份不同,若传出去她被黎家圈禁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黎青应声走了出去。
黎老爷又看向沉吟不语的黎君,“我听说白姑娘和君儿闹义气,竟连黎记也不来了?”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谴责。
在黎老爷来说,穆婉秋是唯一能克制谷琴的人,只有紧紧地抓住她,黎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和穆婉秋闹起了脾气!
他甚至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短智,穆婉秋默默无闻声名狼藉的时候,他拿着当宝贝似的护着,不顾自己反对三番五次地要娶她,如今人家名头响了,各方势力都争相巴结出手抢夺,溜须都来不及,他倒好,竟把人给撵了出去。
最令黎老爷痛心疾首的是,自己可是好容易才说服了夫人同意将穆婉秋以贵妾的身份纳进门的,可他竟没动静了。
不是当着一地管事,他真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儿子。
“这个……”黎君一阵迟疑。
今天之前,如果听父亲这么问,他都会信誓旦旦地说,“没什么,我就去把她请回来・・・・・・”他相信,以黎记的强大和那一纸契约,在加上他软硬兼施的手段,定能让穆婉秋乖乖地回来给黎家卖命。
就在刚刚,听她果决地说此生不问情事,义愤之下,他还强吻了她,那一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强娶了她的,既然放不下了,那么这一生,他就要把她囚在身边……
只是,听了墨雪那一番话,他幡然醒悟,兰心蕙质,她天纵奇才,不计声誉不计得失地一心一意地待他,待黎家,是他黎君应该以国士之礼相待的红颜,可仅仅因为自己喜欢了,便不顾她的感受,不顾她的志向,要不择手段地将她锁在身边,和她那宽宏大义的心胸相比,他的手段真的卑鄙!
也是那一刻,他下了一个决心,她既不想嫁人,他就默默地守着,等她想嫁的那一天……
哪怕她一世不想嫁,能默默地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看着她快乐,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