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齐莞以针治病实在少见,这次到了富贵村,许多身体不爽利的都找她看病了。
齐莞学医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是她对医术的记忆力和敏锐感都在其他人的好几倍以上,别人学几年的时间,她一年已经足够了。
“大娘,你照着这配方去抓药,然后将药捣碎,放在酒盎里,加入白酒,浸泡十日后过滤去渣就可以了,每天喝一杯,渐渐增之,活血通络,你的风湿痛也会见好的。”齐莞快速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一个五旬妇人的媳妇,交代着要怎么服用。
“谢谢大夫。”皮肤有些黝黑的媳妇拿着药方感激地道谢,他们家很穷,吃不起好药,也没银子去找坐馆的名医看病,眼见婆婆的双膝风湿痛越来越严重,他们一家子都着急得不行,幸好有这位小大夫,用那几根针就让婆婆的痛消失了大半。
齐莞在那媳妇千谢万谢中走出低矮的土屋,和殷姑姑继续走到下一条巷子。
“姑娘,过了这条巷子,这富贵村就被我们走透了。”殷姑姑低声在她耳边说。
“时候也不早了,出了这巷子,我们就回去吧!”齐莞道,她也没想到今日富贵村的百姓会对她那么信任,都找她看病来了,她连午膳都来不及吃,只是吃了几块点心垫肚。
“是!”殷姑姑应着。
又为两个中了暑气的病者开了药方后,齐莞她们就收起白幡,往村口走去了,锡海依旧在村口的角落等她们。
齐莞不担心被人看出她们是齐家出来的,她和殷姑姑已经易容,马车也没有齐家的标志,海叔是个十分细心谨慎的,自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
“姑娘!”殷姑姑突然拉住齐莞的手,眯眼谨慎地看着在村口大门边的马车。
那是一辆青轴顶檀木制的马车,车的檐角垂挂一个木牌,显示了马车主人的尊贵身份。
齐莞认得出这辆马车…这是宁朝云的马车。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上一世,有一股压抑怨痛的情绪涌了上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阿莞了。
“我们如今这样子,谁舱认得出来,只管走过去便是。”齐莞轻声说,她不清楚宁朝云的马车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里面的人是宁朝云,他来作甚?
殷姑姑点了点头,走在齐莞的身侧,两人面色无异地走出村门,经过那辆华贵的马车旁边。
“小大夫,请留步,我们家公子想请你说几句话。”马车车辕的小厮突然跳下来,拦在齐莞前面,拱手行礼说着,并示意地看了看马车一眼,这小厮是上次中暑,被齐莞救醒的那位。
齐莞刻意压低声音“我不认识你们家的公子。”
那小厮虽然之前被齐莞医治过一次,但自己的少爷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如今看得起这个小大夫,这小大夫应该感恩戴德多谢少爷。
“小大夫,我们少爷是想抬举你。,…小厮说。
“谢谢你家公子好意,我心领了。、,齐莞知道宁府总是喜欢养各式各样的门客,没想自己竟也能被宁朝云看中。
上次,宁朝云就在马车内吧!
小厮皱起眉心,觉得这个小大夫真是不识抬举“小大夫,这可是我们少爷给你的机会。”
“那就请你们少爷将这个机会留给别人,我没兴趣。”齐莞冷冷地说,经过易容的眼睛虽没有原来的光彩,但眼底那抹寒光却依然凌厉。
那小厮被齐莞的眼光吓了一跳“我我家少爷可是”“崔真!”马车内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略带着责备“不可怠慢小大夫!”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齐莞心尖微疼,却没有转头去看那从马车下来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白衣胜雪,衣领袖口绣着浅绿色的竹叶暗纹,更添了他几分清隽季雅,面如冠玉,眉眼如画,气质清净如谪仙,他嘴角含着一丝浅笑,迈步走到齐莞面前,眼角好看地摺了起来。
这男子便是宁朝云了。
齐莞微微低头敛目,感觉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罩住自己。
宁朝云走近了这个小大夫面前,才发现这位小大夫比他矮小了那么多,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少年。
“小大夫,在下姓宁,不知小大夫贵姓?”宁朝云的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有一种站在蓝天白云青草地上的舒适感。
“小的不过是无知小辈一名,不值得玷污了贵人的耳。”齐莞淡淡地说道。
宁朝云愣了一下,上次听这大夫说话不真切,今日鼻细一听,声音略显纤细,难道真是个小少年?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齐荸低垂的脖子上,目光微微一敛。
“我只是觉得小大夫医术了得,觉得小大夫更适合在城中当坐馆大夫,而不是铃医。”宁朝云轻声说着,心中却狐疑,这小大夫的脖子看起来肌肤白皙柔滑,不似常年在外奔走的,可脸上的肌肤似乎又显得粗糙了些。
齐莞挑眉,被刻意加粗的秀眉以一种奇怪的模样倒竖起来“多谢宁公子好意,小的医术尚浅,并无资格当坐馆大夫,告辞!”
她能够冷静地面对杨君柔,能够沉稳地和齐茹过招,可是对着宁朝云……………,她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他的一巴掌之痛,她的丧子之痛依旧很深刻。
“小大夫!”宁朝云越发对这个小大夫好奇起来,按理来说,没有哪个铃医不想成为坐馆大夫的,难道他真的这么不爱名利。
肩膀被宁朝云按住,齐莞抬头瞪了过去“宁公子,请放手!”宁朝云这是第一次看清齐莞的样子,这张脸很平凡,平凡得几乎能转身就忘记的样子,可是,那眼神太奇怪了,好像对他有很深的怨怼似的,既冷漠又疏离。
他们之前并无见过面吧!这小大夫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宁朝云在齐莞那样冷厉的眼神下放开他,还没来及说什么,齐莞已经带着殷姑姑离开了,因为宁朝云在这里,她没直接走到锡海的马车那里,而是步行着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少爷,这人不识抬举,您不必放在心上。”叫崔真的小厮在宁朝云身后叫道。
“这个小大夫”宁朝云看着自己的手掌,嘴边的话哑然而止,心底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碰到他肩膀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真切,却让他的胸口好像被钝刀割了一下。
他五指紧握成拳,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回去吧!”齐莞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宁朝云的马车没跟上来,这才上了锡海的马车,往齐家而去。
殷姑姑替她将脸上的易容卸了下来“姑娘,刚刚那位便是宁世子吗?”“嗯!”齐莞低声应道。
“您以前和他见过面了?”殷姑姑小声问道,或许宁朝云没看出来,但她跟姑娘生活了那么久,自是察觉出姑娘方才的不同。
齐莞伸出纤纤细指揉着突突作痛的脑仁“不曾见过面,只是听说过罢了。”殷姑姑便不再问了,姑娘心里有话不想说,她自然不好问。
回到齐家之后,齐莞才知道,齐茹在早上就被陆氏送去了郊外的庄子里学规矩,随行的两位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齐莞认得那两人,既严厉又铁面无私,更不会因为齐茹是齐家的二姑娘就手下留情。
母亲将她们随行跟去了庄子里,只怕是真的动怒了,要真正整治齐茹。
齐茹被撵去庄子里,对齐莞来说是好消息,至少她不必在对付杨君柔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防止齐茹在她背后使坏。
回来没多久,陆氏就过来找齐莞,明日便要到襄王府赴宴了,陆氏过来特意交代她明日该怎么做,还千叮嘱万嘱咐,明日必须盛装出席,不许再穿得那么素淡。
陆氏是打算趁这次机会,让齐娄的恶女之名得到洗脱。
齐莞自然不敢在这时候逆了母亲大人的意思,不管吩咐什么都答应下来。
翌日,齐莞穿了一套浅绿色挑丝云雁新装,上裳下裙,非常合身,亭亭玉立,像初春的huā骨儿一般娇嫩,脸上略施薄妆,将她精美的五官点缀得更加明艳动人。
陆氏虽然觉得女儿穿的略嫌素淡,但别有一种清雅气质,倒也觉得满意,便让白卉扶着齐莞上了马车。
襄王府离齐家不近不远,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宴席就设在王府的huā园里,一边是男子的席位,一边是女眷们的席位,中间隔了一个宽敝的空地,如今宴席尚未开始,各人只顾着围一起说话。
不知谁喊了一声“齐夫人和齐大姑娘到了。”
女眷中各人安静了下来,目光往齐莞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望着这一群久违的富贵夫人千金小姐们,真是绿肥红瘦,千娇百媚,脂粉香扑鼻啊,齐莞微微低头,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跟着陆氏走了过去。
她当然知道有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是想看她这个己经出了名的恶女今日怎么敢出现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