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唐夫人分析出了是何道理,如锦就是不肯回武国公府她心头慌乱,不想没有准备就去见薛家的人。那样的场面又当如何应对,一个被自己害得失了爱人的兄长,一个被自己占了女儿身躯的母亲,她不敢去!
所以就算对方提到了唐府,说极为重要,她亦拒绝。
几乎是慌乱地离开曲意苑,她静静地走在小道上,身后不再是白芍和白英,跟了两个生疏的婢子。物是人非,短短时日,这宅子里变化了这般多。
流云轩里不再有秦霞,曲意苑里也不再是牡丹引路。虽说讨厌余莹,但人走茶凉,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就是有些费解,余莹那般喜欢子默,居然会和小厮苟合?
昨夜里她才提了两句,子默就恼着说那是她咎由自取,生不得怨恨。春桃,那个曾经被自己利用了的婢子,也没了。流雨轩中添了些陌生的侍婢,那样的环境处处透着一股陌生。
何时这燕京才能平静,过上那种岁月安好的生活?
风中带着股淡淡的晕热,没走多少路额上就起了汗珠。倚在池边的亭中坐了片刻,望着那碧叶粉荷,感受着夏日的娇艳。
她突然想到了唐雪。
复又起身,领着婢子往唐雪的住处走去。
才走到门外,就听着里面响起了木鱼声。
她心中一惊,才上台阶便遇着唐雪的侍婢柳儿,询问道:“是何人在内?”
“回二奶奶,是三姑娘。”
如锦微滞。
虽说大致猜到除了唐雪极不可能会是旁人,但听到她回答的时候如锦还是变了色。
碧玉年华的芳龄,何故是如此看破红尘,要常伴青灯?
她晃了晃手,而后独自进屋。
屋里焚了佛香,唐雪背对着大门,一身素裳・齐肩的发丝披在脑后,对着一尊白瓷观音转动手中的佛珠。便是听到身后脚步,亦没有丝毫停顿。
见着这样的唐雪,如锦突然鼻尖一酸。
这个向来喜爱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姑・素来总是乐观活泼的唐雪,此时竟是看不到昔日的一点影子。
唐雪念了多久,如锦便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终于,唐雪睁开了双目,将手中的木鱼锤放下,低头见到如锦,平淡地唤道:“二嫂。”
如锦再也忍不住・上前握了她的双手就道:“三妹,你这是何必?”
何必、何必……
唐雪面无表情,只眉角处的动容看得出对如锦平安归来的喜悦,“这样好,每日不必在为世间的事烦恼。不想烦恼,烦恼自远之。”
“三妹,你别说这样的话。哪有这么严重?你跟二嫂说话,不要这般冰冷。”如锦握紧了她的双手。
唐雪却抽了出来・转动着手中佛珠就摇头:“我已什么都看淡了。”
如锦让她坐下,对着清秀依旧的容颜,摇头道:“你还这么年轻・有大把的年华,怎么这样?二嫂知道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府里府外,这么多的变故打击了你。可是我们都还在,你别担心,凡事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
“帮不了我的,谁都帮不了我。”唐雪的声音有丝波澜。
如锦闻此便续道:“你不说,如何就知晓我们不可以?你都还没有努力,怎的就放弃了希望?”
“我努力过了・但于事无济。二嫂,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或许、或许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她的眸中泛出一丝绝望,泪水却噙在眸中,哑声道:“真好,二嫂你平安回来了・真好。”
如锦望得心疼,这样的唐雪,如何都无法和曾经那个喜笑吟吟的人重合起来。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她接受不了这些变化,定然觉得世事无常,想不开了。
早前府里是想逼着她进宫,之后又阻挠她同陈家三少爷的事。她想得很浅,不懂那些利害,只是情窦初开的情愫被扼杀,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美好。
不能再这样仍有她胡思乱想下去!
如锦上前抱住她,拍着她的泪水哄道:“三妹,事情不一定如你想的那样,许是还有转机的。只是你不能自己先放弃了希望,否则谁也帮不了你。母亲那般疼你,你这样岂不是伤她的心?”
说着摸着她齐顺的中长发,惋惜道:“那样一头好的发,你也舍得下手?”低首帮她拭泪,蹲下道:“跟嫂嫂说,到底是怎么了?”
唐雪毕竟不是那般悲观的人,开解一二自是也能想通。只是府中诸事皆乱,唐夫人不得空寻她谈话,便是详谈起来,或许也是长篇大乱,规矩礼仪。那样的话,无非更加杜绝了唐雪的希望,思想越是往死胡同钻。
唐雪抓紧了如锦的衣袖,低泣道:“二嫂,大嫂她服了毒药死了。你知道吗,那是母亲给的药,是母亲让大嫂自杀的。大嫂进府后待我一个很和善,她说话都轻声轻语的,为什么她小产了,大哥就要休还有表姐,表姐她也没了。我不相信,她怎么都是大家姑娘,怎么可能会和小厮做出那种事。二嫂,你知不知道,表姐出事前是从二哥书房里出来的,再之后书房的侍候的丫鬟就投了井。
我不相信会这么巧。为何家里的人都变成这样,你这些日子又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歹人?”
对上她的目光,如锦轻轻摇了摇头,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三妹,都过去了,都过去可……”
她平时纵使机灵,旦连续遇到这么多事也很难接受。出事的都是家里的亲人,那般莫名其妙-,那般匪夷所思,本就感情坎坷的她自然就倒了下去。
“没事的,三妹,不会再发生其他了。
唐雪却蓦然抬起了头,摇头道:“不、我觉得还没结束。二嫂,我真的好怕。你知道吗,现在大哥都不理睬母亲,而三哥也不知听谁说表姐早前喜欢的是二哥,如今每回都冷眼相向。”
如锦听着听着,突然莞尔问道:“其实你还是很关心府里的事情的。瞧,你虽然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但是对府里的事这般清楚。昨夜我回来你便得了消息吧?”
唐雪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何必这样呢?你在意家里的事情,你着急,那么可以出面调解啊。你这样关在屋里念佛,能有多少用?”如锦缓缓说着,拉起唐雪的手就往内室去,将她按在镜台前坐在下,用帕子抹干了她的泪水,笑颜道:“瞧,多标致的姑娘,难道你一辈子都想素斋念佛?”
唐雪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如锦拿起梳子帮她梳发,还是忍不住摇头,“那样好的发,你三妹真是狠心,竟是下得去手?”
“我、我・・・・・・”唐雪吱唔着,心里已然生了懊悔,“母亲不准我和陈家的人往来。”
她和陈浩宇的事,如锦是知道些许的。
轻轻一笑,复又轻责道:“瞧,都有了心上人还不知晓爱护自己。他若是见了你这般模样,岂不心疼?”
唐雪却凝滞了眉色,拉了拉如锦正拿着木梳的胳膊,极为犹豫着最后道:“二嫂,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见她欲言又止,那般为难,如锦突然似明白了些许,复立正了身道:“其实呀,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些事就该自己懂得争取,你若是想要都不要伸手,旁人又怎帮得上忙?
三妹,得一知心人不容易。你要懂得自己把握。”
唐雪极为认真地望着如锦,后者复又走到立柜前,为她选起衣裳,挑了碧绿色的衫裙,转身道:“女孩子还是穿的活力些,你素来活泼,这配你正好。”
“二嫂・・・・・・”那话,唐雪却似是憋在心中,极为难受。
如锦摇头,“嘘,什么都别说了。有些事、有些人遇到了就珍惜。你若是当真认定了他,也不必去计较些旁的。”说着灿烂一笑,“对了,帮你二哥今日在府里,平时总念叨着你,去流雨轩坐坐吧?”
唐雪忙仲手摸上自己后脑,眸光黯淡道:“我不出去。”
如锦拉起她就往外,见她还是不愿,复又沉下脸说道:“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出门了?这头发剪了还会再长,你若是连这些都不敢面对,今后怎么面对心里的那个人?”
提到陈浩宇,唐雪心中一紧,不解道:“二嫂,好端端的替他做什么?再说了,母亲不会允许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锦目光鼓励坚定,“你现在要做的便是面对自己,跨出第一步,逃避不是个好法子。”
唐雪突然反问,“那二嫂,你没有不愿面对的事,没有想要逃避的吗?”
如锦突然就松开了她的手,忆起早前唐夫人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错了。劝别人的时候说的容易,怎么自己要做到,就这般困难?
“二嫂,怎么了?”
如锦勉强一笑,“没事,我就是想到许久没有回薛府了,是得抽个时间过去瞧瞧。”说着就合上了眼。
确实不能再逃避了……
等到下午,如锦正坐在炕上想事情,外面突然有人通传,说是薛家四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