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园。
夕阳西下。
三个妙龄女子正聚首在一起品着一张绣图谈笑风声。斜倚在软榻上,青螺眉黛,媚眼如丝的美艳妇人正是秋娘,在她左下首团垫上卧着一个方脸妇人,此人面容清雅,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穿着一身素兰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白梅,正指着绣图一脸嗤笑;在她右手边跪卧着一个稍显矮胖的女子,脸蛋圆圆的,腰肢也很健硕,不过面容精致,红唇微点,一把乌黑秀软的青丝更是羡煞世间佳丽无数,她正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张绣图憨笑。
这个方脸妇人就是湘园的主人顾湘,顾姨娘;而那个圆胖女子则是翠园的主人夏姨娘,夏纤纤。
三人平时关系就比较好。那个贞姨娘深入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李凤鸣虽然也时不时地去看望她,但每次都是坐坐就离开了,和这样一个‘不受宠’的性格孤僻的女子当然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而那两个通房更不在三人的眼里,不过是丫头罢了,生不了孩子连升为妾的可能性都没有,不足为惧。
‘秋、秋姨娘不好了!’一个面容娇好,稚气未脱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慌什么!你又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秋娘看到自己的丫鬟如此失态,心中又羞又恼,端起杯茶,轻抿一口,掩盖尴尬说道:‘说罢,怎么回事?’
被秋娘训斥了的丫头此时脸上也是一片红一片白,她叫玲珑,本是红楼里伺候秋娘的童女,还是CHU子之身,当初李凤鸣赎走秋娘时见她可怜,不忍心她再流落在这种烟花之地,于是将她一并带回了侯府,依然做伺候秋娘的一等丫鬟。下九流的地方出来的人,气质教养当然不能跟大家闺秀比,秋娘为此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也因为这个,玲珑没少挨骂。
‘二、二少奶奶来了。’玲珑略挺了挺平坦的XIONG部,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地答道。
‘啪!’是茶杯落地的声音。
三位姨娘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惊愕表情。其中夏姨娘因为身形比较肥胖,起身时撞到了桌子上的茶杯,于是杯子摔碎在地。
‘她、她来做什么?’顾姨娘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胡乱揉在一起,指节露出了苍白的颜色。
‘不用慌张...’秋姨娘刚才是有点惊异,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老娘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一个黄毛丫头怕什么!她安抚了下顾姨娘,又给了夏姨娘一个镇定的眼神:‘不过是一个商家庶女,二少爷对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不用怕...’
沉吟片刻,媚眼一转,狞笑着说:
‘...不仅不用怕,咱们姐妹还要出去`迎接`下二少奶奶大驾呢!’
说罢,理理衣裙,拽着顾姨娘、夏姨娘二人一起迎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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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蓉带着如梦、墨画和一群婆子刚迈进悠园大门,就看见三个妇人打扮的佳丽正站得笔直地立在屋檐下。有个妩媚,有个端庄,有个可爱...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啊..李凤鸣!你可真会‘享受’!!丁小蓉心里一阵无名火,愤愤吐槽。
‘给我搜!’丁小蓉看也不看三个姨娘一眼,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如梦领命,带着那群婆子气势汹汹地就朝内院而去,墨画则跟在丁小蓉后面向屋内走,路过呆若木鸡的秋姨娘三人时,墨画柔声柔气地说道:‘外面风大,请姨娘们进屋等候吧,还要给二少奶奶奉茶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过秋姨娘她们已经先机尽失,如梦她们早就消失在了内院深处,刚才不拦,现在更没有理由拦,虽然不忿,也只有忍住怒气先回屋中再做打算。
暖阁里。
丁小蓉坐在上首的软榻上,一副意兴阑珊、等候多时的样子。墨画低着头沉默地立在她的身侧。地上的团垫、绣画已经撤去,只留下了夏姨娘不小心打碎的茶杯碎片。
夏姨娘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不敢看向丁小蓉;顾姨娘脸色有些发白,身子微微颤抖;最镇定的是秋娘,不过她刚才被丁小蓉摆了一道,现在心中十分恼火,面露愠色。
丁小蓉细细地观察了下三人的表情,给墨画使了个眼色。墨画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上前说道:
‘先前二少奶奶身子不适,一直没来探望几位姨娘,今日来是因为听闻西苑那边丢了东西,为了避嫌,少不得要把二少爷这边的园子们一个一个仔细搜查一遍。另外,几位姨娘自二少奶奶进门就一直没有去立过规矩,虽然二少奶奶和善,但是祖宗家法不可废,规矩就是规矩,如果坏了纲法,妻妾不分,对二少爷的名声不利,更是有伤东阳侯府的颜面,想必这些道理姨娘们是懂得吧?’
一番话,先是避重就轻地揭过了搜查的事情,随即又扣了一顶‘不尊主母’的大帽子在姨娘们头上,把她们的注意力转到了祖宗家法、侯府颜面几座大山上来,措辞语气都十分精妙。丁小蓉不知道当时墨画在门外听见了她们的计划多少,不过看她的反应,应该是打算站在谢芙蓉这边的。
果然,听了墨画的话后,三个姨娘的神情有了不同的变化。夏姨娘似是惊吓过度,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胖胖的身体激起一圈浮尘;顾姨娘则是松了口气,端端正正地跪下;而秋娘,竟也收敛了刚才的怒色,顺从地跪下,一脸平静看不出波澜。
‘妹妹们真是多礼。’话虽这么说,丁小蓉却没有叫她们起来的意思,如梦不是说了么,跪久了人会累,人累了嘴巴就没有那么严了。
‘听说秋娘的绣工甚好,二少爷的许多贴身之物都出自于秋娘之手呢...也难怪,最近二少爷常常歇于悠园之中,秋娘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话音刚落,夏姨娘和顾姨娘的目光就嗖嗖地转向了秋娘,眼神里明显划过一丝嫉妒和责怪。看来她们三人果然只是表面上的和谐,互相利用,起码她们两人对李凤鸣最近常夜宿悠园的事情很是妒忌不是么?分化敌人的第一步,似乎进行得还不错。
‘婢妾惶恐,二少爷最近是常常歇于悠园之中,但婢妾估二少爷只是一时新鲜,二少爷为人和善,从不厚此薄彼...二少奶奶不必如此担忧...’秋娘一拜,平静地答道。表面是给丁小蓉解释,实际上是给另外两个姨娘解释,向丁小蓉炫耀。
这个秋娘,既狡猾又聪明,看来是个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的。
夏姨娘和顾姨娘听了她的话,面容明显有点松落。看来只有再下一剂狠药了。
‘这个荷包...夏姨娘看着还眼熟吗?’
忽然被点名,夏姨娘显得非常惶恐,抬头看见丁小蓉手里的荷包,立刻回头愤恨地瞪了秋娘一眼,这只荷包就是宁琴儿拿来的那只粉蓝色的鸳鸯戏水绣包。顾姨娘的脸色也瞬息万变,若有所思。这个荷包是李凤鸣一直挂在身上的,夏姨娘和顾姨娘肯定都见过,丁小蓉只是随便拿出来故弄玄虚,不过...她们的反应还真是奇怪啊,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看夏姨娘和顾姨娘的样子,应该对秋娘起了疑心,不会再口径一致,接下来就要讹一讹她们,看还能吐出来什么东西么。
丁小蓉给墨画使了个眼色,墨画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墨画回来了,后面跟着如梦和几个婆子,其中两个婆子还押着秋娘的丫鬟玲珑。
‘启禀二少奶奶,奴婢和嬷嬷们在秋娘的卧房床下搜到了这个东西。还有这个丫头,一直阻止我们搜查,还喊着:二少爷最疼的就是秋姨娘,如果秋姨娘的东西有了什么短缺,奴婢们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请二少奶奶明鉴,奴婢们搜查时并没有碰二少奶奶其他物品。’如梦难得机灵了一番,这还要怪玲珑丫头实在是有些口无遮拦,这么容易就被抓到了把柄,加上先前背好的台词,如梦一番话说得十分流畅。
递上来的东西是一支小小的青花瓷瓶,上面用红棉布封着口,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粉末。‘这、这个瓶子不是我的!你冤枉我!’秋娘忽然失了冷静,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丁小蓉的鼻子尖叫道。
‘你们不要上当了!这个女人撒谎!这个瓶子不是我的!’秋娘又转过身,冲着夏姨娘和顾姨娘喊道。夏姨娘脸色很难看,根本不理她;顾姨娘倒是看了秋娘一眼,不过那个眼神有些冷,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丁小蓉不禁觉得有点失望,这个秋娘刚才那么聪明,怎么现在这么不冷静呢。不过也是,自己的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经过刚才的挑拨,恐怕夏姨娘她们不会再相信秋娘的话了吧。
这个小青花瓷瓶的确是丁小蓉让如梦偷偷放在秋娘床下的,不过可不是栽赃诬陷。来悠园前,丁小蓉曾经独自去过李栖桐的桃花阁,以雪花玉露膏的事情做威胁,逼着李栖桐悄悄调查了药品失窃的事情,据娇杏说,这个月共丢过三次药,是一种能控制人心神的粉末实验品和一种掺了CHUN药的解毒剂,一次是在一个月前,两次大约是在半个月前,第一次娇杏偷偷查过,跟李凤鸣的姨娘有关,但具体是哪个姨娘她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药的药效不强,对人体也没有什么伤害,所以就没有在意。为了表示歉意,李栖桐最后还送了一瓶同样的药给丁小蓉,并且暧昧地冲她眨了眨眼睛。那瓶药此刻就躺在如梦的手里。
根据那个沾满MI幻药粉的荷包和李凤鸣最近的举止,秋娘肯定不是无辜的,只是剩下的姨娘们,不知道谁还参与在其中。为了讹出同党,丁小蓉她们演了这一出‘恶毒主母’的戏。
算算时间,青梅和红袖她们也该过来了吧。丁小蓉心里想着,外面园子里又有热闹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让李凤鸣出场吧~那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呢,难道是欲擒故纵,让女主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