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着跑了两个街道发觉再没有注意她们俩这才停下来。
淳安这才道:“若是那家伙真是居心不良之人,你这一辈子的名声都要被毁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得不抛头露面?”
对于今日之事,林明月本来就心虚,被淳安这么一问,下意识就搅下摆衣带,脸上有不自然之色:“祖母最近染了风寒,旧疾发作,大夫说需要百年的人参。”
“百年人参?”淳安冷哼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百年以上的人参至少需要五十两,你一件绣品能卖多少钱?须得卖多少件卖多长时间才能凑到这些钱?”
这笔账林明月自己其实也算过,可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祖母被病魔折磨,不由自主将头垂得更低,语调轻缓却坚定:“虽然是车水杯薪,总比什么都不做得强。”
淳安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便道:“我知道你们不想我们家帮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长公主府。”
林明月面上一怔,又低头道:“这个...我的确想得不周全。”
淳安道:“这事且不论。就说庶祖母生病,你在这里卖绣品挣钱,那林庸在做什么?”
林明月显然没想到淳安会问到弟弟林庸身上,神情又是一顿
“他年纪还小,读书极容易分心,祖母不让告诉他。”不单单不能告诉他,还需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祖母对林庸的溺爱,已然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年纪小?呵呵,你们连生计都成问题,还真准备将他当富家公子娇养?”淳安冷笑道,“林明月,你知道林庸读书为何容易分心吗?那是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书本上。心都不在书本上的人,能在这方面有多大的成就?所以这一辈子,你们别指望他能在科举文章上有出头之日!”
“林蓉,不许你胡说!”脾气再好的林明月下意识提高声调呵斥道,唯独发白的脸颊和扑朔的眼神证明其实她赞同淳安的说法,“林庸是我们林家唯一的男嗣,只有他有出息了,我们林家才可以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有很多法子。不过我可以断定,林庸在读书方面根本就是一块朽木。也活该你辛辛苦苦维持家计!”淳安已经没有和林明月说话的欲望,林明月上一世说到底就是为了林家的门楣而死,改变她自小根深蒂固的认知,还不如让她再死一遭得了。淳安摆手道,“你回去吧,以后别出来了。”她说完便转身走了。
林明月还想说什么,被一个像是凭空出现侍的人拦住:“大小姐,小的送你回去。”
淳安已经没有闲逛的兴致,闲散的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还未到家门口,突然脚下绊到一个绵软的东西,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后头一看,见地上卧着一个男子,穿着陈旧的衣裳,蜷着身子只让人以为是一片黑影。男子被人踩了一脚,呻吟了一句,口里呢喃着什么。
“是个酒鬼?”淳安没理会他,却被这男子抓住一只裤腿。她踹了他一脚,然而男子哪怕是吃疼也不肯松手,嘴里还虚弱的喊着:“鱼鱼,鱼,不要离开我...鱼,救命...”
男子身体纤细,抱着她双腿的胳膊宛如两根枯柴。倒是不知道他哪里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不肯放手。他一就近,淳安可以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什么鬼东西!”淳安对情深义重的人向来有种怀疑,忍不住道,“还不快出来帮我一下?”
凤凰这才显身出来,伸手点了醉汉身上几个穴道。醉汉立马松了手,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或许是无聊,凤凰蹲下身,在对方衣服里翻出一些代表身份的东西,接着路边的灯火道:“此人名叫刘易,举子身份,是禹都向阳人士,看来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又道,“有些奇怪,他身上有内伤,气息很乱。若是不出意外,他熬不过今晚。”
这世上,日日有人出生,日日有人死亡,生老病死原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一个来自小县城的举子,如何会结仇被人打成这等重伤。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是?
淳安的怜悯之心早在上一世被狗吃了,她无所谓道:“受了伤还喝酒,这么想死别人自然管不着。将他弄得远远的,别死在我家门口便是。”
凤凰又翻了翻青年的身体道:“他嘴里并没有酒气,倒像是...倒像是被人泼了酒水。”
淳安紧锁了眉头,哪怕再迟钝,也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凤凰抬头看着她,一副等她做决定的样子。
淳安只得道:“算了,救人一命胜造浮屠,你就把他带进府里吧。”
这样一折腾,回到流朱院时皓月已然当空,月辉如雪,院子当中都是这般如雪的影子。寒风细细,有人家的丝竹音乐传来。
她侧耳倾听这音乐,却怎么也听不清其中的调调。这是什么曲子?
她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思忖着这会儿林明月已被送回去这才安心下来。
冬日的冷毫不客气的从脚底蔓延到大腿,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她这才想到此刻已经是三更时刻。
转身回房,双眸当中有一点光亮,只见天边东南方向,有一盏天灯幽幽升起,晃悠悠的飘向高空。
是谁在点天灯?那灯上又写的是什么愿望呢?
淳安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追了几步。可惜灯没有飞多久,很快泯灭在视线当中。她的怅然感更深。原本以为依旧睡不着,结果一挨枕头,很快沉沉入睡,还做了上一世和杜若在荒夜上放灯的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