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熊大的话,温纶回给他一个亲吻:“只是一点小痕迹,不代表一定就是西戎人。你别那么紧张,我也没那么脆弱。”
熊大微微松开温纶的手,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用强大的自制力压制住自己浮躁的心情:“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在听到营地里发现其他人的活动痕迹的时候,熊大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温纶送到安全的地方。别说留在营地里,他甚至想将温纶直接送到山下,送到府城甚至是京城。他不想温纶面对任何危险,一丁点可能性都不准有!
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做一个将军了。他的心中有了比自己的将士,自己的君王更重要的存在。当温纶身处潜在的危险之中,他甚至无法有准确的判断。
温纶翻了个白眼,用额头轻轻顶了一下熊大的脑门:“蠢货。”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危险,我会不知道?”尽管不想这么比喻,但是他是比狗还厉害的危险警报器。
熊大的表情缓了缓,但依旧没有放松。
温纶叹气:“你看我是想不开的人吗?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你带着我搜寻……”他伸手遮住熊大不赞同的眼神,“三天。你带着我,或者找别人带着我搜寻三天时间,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回村子里待着。”
对于温纶的听力问题,温纶没有明说过,可是对熊大也没有掩饰过。如果这样的能力放在熊大手下的任何一个兵丁身上,熊大都表示欢迎,毕竟这对于军队的生存力能有极大的提升――首先发现敌人的踪迹,提前判断危险,从而掌握绝对的主动权,除非在相当大的实力差距下,否则几乎可以做到必胜;哪怕是实力差距太大,也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但是,拥有这个能力的人是温纶。这一刻,熊大不无后悔,为什么没有认认真真地教温纶武功。温纶在练武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可是当初入伍的时候,谁知道自己有多少练武的天分,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温纶如今会的,也就是两套根本没什么攻击力的养生拳,外加刚刚入门的丁点轻功,只能保证比常人略跑得快一点罢了。
如果真的是西戎人来了,通过八百里大山过来的,那么他敢肯定,那些西戎人的功夫绝对不弱。如果温纶碰到了,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是,温纶说的也有道理……
熊大将温纶紧紧抱住,半天才道:“一旦有危险,你就必须回去。”为什么他总是被媳妇儿说服?
温纶轻笑了两声:“那当然,我很惜命的。”同样的话,他也想对熊大说。可是,不可以。熊大是将军,绝对不能临阵脱逃。
如果可以,什么堡楼茶园,他统统可以放下。在危险昭示的刹那,他就可以带着熊大和所有人离开大茶村,到别的地方生活。
近百人,五条狗,分成了五个小队。为了不暴露温纶的特意之处,熊大和温纶两个单独成立一个小队,在五个小队分散之后,选择了一个方向钻进山林中。
八百里大山中,要找出什么踪迹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前些日子连绵的秋雨,将许多痕迹都掩盖掉了。
温纶和熊大在山里转悠了两天时间,几乎都一无所获。倒是凭着温纶的听力,熊大捕猎方便了许多。温纶总是能提前很多时间,知道猎物的位置。
而且温纶经过这两天时间的锻炼,很快就学会了分辨各种动物的声音,连轻功都上了一层楼。八百里大山里总是少不了危险,只有两个人的队伍,熊大不可能时时刻刻能够照看得到他,他必须学会自己面对一些危险,自己解决或者拖延到熊大赶过来解决。
温纶的进步非常快,让熊大简直以为,之前那个学个养生拳都学了几个月的媳妇儿,是故意在逗他玩。
温纶这时候也相信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和熊大在一起,哪怕是在八百里大山里,面临的危险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但是对于他这个几乎从来没有直面过危险的人来说,紧张和恐惧几乎是反射性的。在这种感觉之下,他的各方面的能力都在急速提升,甚至熊大还教了他两手应急的攻击方法。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温纶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把短刀和一把匕首。
短刀和匕首的手柄和刀鞘都有着一些磨损的痕迹,温纶入手感觉微沉,但很合手。
温纶的进步再快,熊大也没有任何放松。他们已经深入了林子很远的距离,远远超出他预订的距离。在这种深山里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咦?”温纶一声惊讶,拉回了熊大的视线。
树枝拨开表面的树叶,下面是断裂开的细小树枝:“踩上去的时候感觉声音不对。”这个地方有人在近期内经过,但并不表示这一定是西戎人,甚至未必一定是人。很多大型动物,都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当然,大部分动物都有着厚厚的脚垫,甚至能够在剧烈奔跑时都不发出声音,也不会造成明显的破坏痕迹。
更精确的判断,得靠熊大。
温纶完全看不明白熊大这里拨一下,那里踩两下的规律在哪里,只看到熊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个人的动作开始放缓,温纶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的耳朵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声音。近处的细节,远处山风传递过来的各种声音……
温纶还没有发现什么,熊大倒是东一窜西一跳,很快发现了一处火塘的痕迹,还被掩饰过。山中生火有讲究,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森林大火。
温纶根本看不出什么讲究来。熊大一把抓住温纶,皱着眉头沉声:“回去!你答应过的,一有危险,你就回去。”
温纶倒是没有死撑,立刻点头:“嗯,走吧。”他倒是想一个人回去来的,可是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凭着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未必能顺利回到营地。
熊大看到媳妇儿这么听话,稍稍放下心来:“这个地方我已经记住了,回头带上狗来找就行。”
好吧,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狗。
过来将近三天的路程,回去只是赶路,不需要搜寻和探查,不过是一天多一点。这个距离让熊大的脸色更阴沉了三分。
营地里已经有两支返回的队伍,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很快组织上人,跟着熊大过去搜寻。另外有人通知其它的三支队伍。
温纶并没有留在营地,而是跟着一个军汉回到了茶园。
“先生,我回来了。”
温纶看到姚青,一瞬间有些错愕,接着马上露出笑来,拍了拍凑到跟前的小孩儿:“阿青,长高了。”喝羊奶还是有用的。
茶园内人头攒动,都在观看和购买捡秋来的各种山货和猎物。
温纶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带了人回了家。
姚青的身后跟了一串。
坐下后,免不了相互认识一番。
温纶对着几人笑着道谢:“我们家阿青在书院里,还多亏了几位照顾。”
几个同窗赶紧摆手:“哪里。学问方面还是我们向姚青请教得多。”
另一个道:“还得多谢温先生送来的花茶礼盒。”
那几个礼盒,比茶楼派送的更精致一些。他们拿回家,爹娘都将他们夸赞了一番,有些还舍不得喝,送人更舍不得。
说来,温纶和姚青这几个同窗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可是双方相处之间,却是差了一辈。
等到寒暄完了,温纶才回房梳洗。在老林子里钻了三四天,各种不方便,身上简直脏死了。
温纶洗着洗着就动作慢了下来,洗完后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叫了姚青进来。
姚青本来还很高兴,想着晚上大熊叔不在,要和先生一起睡,结果发现先生的脸色有点难看,往前小跑的脚步,变成了慢走,到了跟前乖乖地叫着:“先生?”
温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姚青的性格不像个孩子,一直将自己看做个肩负天下苍生的大能,也一直在往那个方向努力。如果他现在将山上的情势说出来,姚青恐怕不会乖乖下山,可是姚青留在山上有什么用呢?还有姚青那几个同窗……
姚青的脸色更忐忑了,低头认错:“阿青错了,阿青不该擅自请假。”谁都比他明白,先生对他学业的看重。他如今是案首,不比以往,还得每年考评。如果他考得差了,没人会看在他的年纪上放他一马,反而会引来更多的攻歼。
当时他中了案首之后,各种议论就已经不少了。有议论他的,也有议论先生的。哪怕是书院里面,也有些原本对他亲近的同窗,对他疏远;也有些原本对他疏远的同窗,怀着各种目的接近他。
“先生没怪你这个。”温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现在山上的情况不一样。茶庄说是茶庄,实际上是什么,你也知道。”
姚青一点就通,顿时反应过来:“是西戎人来了?!”
温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阿青,封山前带着你的同窗们一起下去。”
姚青的脸色有些倔强:“阿青能拉弓,也能杀敌!”
温纶的脸色很严肃:“姚青,你记住,你首先是个读书人!你用弓箭能杀敌,杀得了几个?读书人的武器是什么?是弓箭吗?”
姚青的脸色犹有不甘,猛地抬头看着温纶:“那先生呢?大熊叔呢?”
温纶摸了摸姚青的头:“大熊叔是将军,先生是将军夫人啊。若有什么危险,阿青你是案首,在山下能做的事情,比在山上更多。”案首已经能有一定的权力了,而且能够接触到各种权力机构,“更何况,说不定是虚惊一场罢了。”
姚青还是不放心,但显然他改变不了温纶的决定:“阿青明白,阿青去府城,回书院。”
温纶点了点头:“晚上陪先生一起睡?”
闻言,姚青终于露了个笑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