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林锐见他脸色苍白,病号服里隐隐有血迹渗出,急忙上前,弯腰问:“顾少,需不需要帮你叫救护车?”
他一手挥开了林锐,只是有些僵硬的坐在地上。
他忽然明白了,是谁叫裴锦年来的,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来……
维修工已经撬开了电梯门,一丝光线从电梯顶部透进,裴锦年的声音也传进来:“别急,我马上让人拉你上来。”
薄染点了点头,但是这么黑的环境下,他不可能看到。
薄染再次调整呼吸,蹲在地上,开始刻意回响那些在监狱里被人欺负的日子,每夜被梦魇惊醒,尖叫着醒来,狱警无情的呵斥,和狱友的冷嘲热讽,那间逼仄的、充满让人无法呼吸的难闻味道的牢房,分娩时疼得挺直了身子几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疼痛……
她的呼吸骤然紧蹙,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剧烈的起伏着。
电梯内的灯光一闪,恢复了照明。
应该是维修工人修好了电路。
趴在电梯口的裴锦年很快发现了薄染的异样,她蜷在电梯角落里,单手紧紧的扶着脖子,像哮喘病人一样,整个人因为缺氧而抽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气声。
“不好,她有空间幽闭症。”其中一个维修工人提醒道。
被关在电梯里的人因为害怕,很多都会表现出这样的症状。
而空间幽闭症严重者,是可以导致丧命的。
裴锦年的脸色骤变,厉声下命令:“快把她拉上来。”
一名维修工用绳索系在腰上,跳进了电梯。裴锦年自上方探进脑袋,望着蜷缩在地上的薄染,向她伸出手:“小染,上来!”
薄染几乎成瘫软状态,手脚根本使不上力,上面的人看着也干着急。
维修工人只得把绳索系在薄染腰上,然后双手托着她的膝盖,把她送上去。
上面同时伸出了两双手要拉她。
一双是裴锦年的,一双是顾淮安的。
薄染苍白着脸,有些发怔的看着他俩。
底下的人还在坚持托着她。
她没有犹豫太久,把手递进了裴锦年手心,他立刻握紧了她的掌心,一个用力,把她拽了上来,然后一把抱在怀里,吩咐身后的林锐:“叫救护车。”
薄染浑身发抖,如一只受惊了的雏鸟,安静的依偎在他胸膛。
裴锦年转过了身,大步向楼下走去,留给顾淮安的,只是一道背影。
这时,落在后面的林锐走过来,向他递出一只手:“顾少,你的脸色很不好,等救护车来了一起上去检查下吧。”
顾淮安苍白的脸上却忽然扯出一抹笑。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裴锦年抱着薄染下了楼,一只手绕过她的背,握住她瑟瑟发抖的肩头:“没事了,再坚持一会,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薄染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安慰着自己,救护车来了,淮安应该会没事吧……
裴锦年低头看着她,目光柔和,动作也轻柔得近乎把她当成易碎品了。他从来不知道她还有空间幽闭症这种病,是这四年在牢里折磨出来的?想到这,不免自责心疼,抱着她的手臂顿时收紧,低下头,靠近一些,在薄染的耳边轻轻的哄着。
他的声音原本低沉冷漠,此时刻意的放轻柔,几乎让薄染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她的空间幽闭症当然不是装的,这种病,也根本伪装不来。
在初入狱时,她的确忍受不了一个人被关在那种地方,所以半夜经常尖叫,那种叫声根本不是一个常人可以发出的,太过凄厉的惨叫,常常吵的整个监狱的人无法安睡。后来狱长联系了心理医生,对她做了长时间的辅导治疗,而她自己也慢慢接受了现状,这种病症才有所改善。
刚才在电梯里,她得知裴锦年来了,为了加深他的负疚,放任自己去回想那些最不堪的记忆,来激发自己的病症。
救护车来后,裴锦年就一直陪在薄染身边,他不让他们把她放在担架上,坚持让她躺在自己膝盖上,一直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而顾淮安,也被重新送回了医院。
薄染的呼吸已经比刚开始时平稳了许多,但还是不停的冒冷汗。裴锦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幽闭症发作的病人,所以分不清这些症状是不是正常的。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冰,他怎么也捂不热,他陷入深深的自责,这些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薄染虚弱的抬头,打量着裴锦年的侧脸。他似乎陷入深思,眉头紧紧的皱着。灯光底下,她就那样看着他,恨意汹涌而来。
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已经能够冷静对待这股恨意,在病症治愈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但是脆弱让情绪泛滥。
再次病发的同时,她深刻的感到当初的恨意,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厌恶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她克制了许久,才没有惊叫着甩开他的手。即便他此刻的关心与担忧是真实而不加掩饰的,但薄染只是在心底冷笑着,没有下过地狱的人,就没有资格怜悯。
她也反握住裴锦年的手,用一种噬骨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捏碎。
她的突然用力也确实惊醒了裴锦年,他并没有呼痛,也没有抽出手,只当她是害怕,缺少安全感,才会这么紧紧握着自己。
她就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尽了生命的来握紧他。
裴锦年的心底泛过一阵阵柔软,他就像是深陷沼泽一般,也许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却还是身不由己的沦陷。他轻柔的拭去她额上的汗,安慰道:“就快到了,没事的,有我在。”
薄染咬着唇点了点头。
这时,救护车忽然停下。他有些烦躁的问了句:“发生什么事?”
同车的医生看了一眼,说:“前面好像发生交通事故,交警在协调。”
裴锦年略一沉吟:“算了,离医院也不远了,我走过去。”
他说完,在医生的瞠目结舌中,抱着薄染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