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城北,二十里外有处庄园,是彩蝶门在京城的驻地。此刻园内处处悬灯结彩,一派过年的喜庆气象。
彩蝶门曾助大郑高祖夺取大魏江山,据说魏高祖与彩蝶门圣女有过一段情史,时间太久,故事已经变成传说。不过,谁都清楚彩蝶门成为江湖重要门派离不开朝庭的支持,彩蝶门的门训中就有“协助朝庭维护江山安稳”的字句。
龙卫成立初期,彩蝶门投入了大量人手,四十多年过去了,龙卫中彩蝶门门人仍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彩蝶门圣女欣菲就是四大镇抚之一,如无意外,欣菲即将成为龙卫副都统。以欣菲的年纪,过个十年,成为龙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统也说不定。
演武厅中剑光缭绕,“霍霍”之声不时传出,杜一伊身披鹅黄斗蓬,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思风、思晨比斗。年许不见,两人的武艺明显进步,剑光之中隐现光芒,内功快到突破的边缘,着实让她深感欣慰。
剑光敛去,思风、思晨倒提宝剑向师傅行礼民。杜一伊笑道:“不错,大有长进,再努把力就能赶上你们师姐了。”
五名弟子中杜一伊最喜欢思雨,最满意欣菲,她要求欣菲最严,下的功夫也最多,好在大弟子争气,不但成为门中圣女,还在龙卫屡立功劳,年纪轻轻便成为镇抚,年后很可能成为副都统。她和楚可清明争暗斗了半辈子,如今楚可清见到自己得乖乖地叫声“师姐”,还不是因为自己有个得力的徒儿。
思晨这大半年跟在思风身边,很想念欣菲,问师傅道:“师傅,师姐会回来过年吗?我挺想师姐的。”思晨等四人十岁左右就跟在欣菲身旁,说起来是师姐,其实亦师亦姐,关系比师傅杜一伊来得亲切。
“欣菲在西北剿杀元天教匪,估计是没空回来了。”杜一伊还不知道欣菲已经跟着江安义回了德州成亲,冯玉才有意将欣菲辞职的公文压了压,算好在年前封印时候才送到京师,这样年终封印耽误一下,到了年后上元节理事,估计朝庭也就来不及处理欣菲的事了。
思风捉紧时间问了几个修练时的问题,除了欣菲她的年纪最大,所以更为懂事。如今思风已经积功升为镇卫,如果欣菲会升任副都统,那么镇抚便有了一个空缺,思风雄心勃勃要夺取这个位置。
秦子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給杜一伊,笑道:“是吕镇抚从西北寄来的,还有些礼物放在院中。”
杜一伊喜道:“这丫头,还知道过年了要給师傅请安啊,我不以为她光记得立功了。”
展开信,看了两行,杜一伊颜色大变,“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怒道:“大胆,此事绝不行。”
思风等人吓了一跳,忙问道:“师傅,怎么了?”
杜一伊冷森森地道:“你们师姐现在长大了,居然瞒着我要跟江安义成亲,此事我绝不答应。对了,欣菲什么时候与江安义勾搭上了,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禀告为师,你们眼中还有师傅吗?”
桌子被杜一伊拍得山响,最后不胜其力,“咵”的一下塌了。
要说江安义与欣菲交往思风等人多少知道一点,包括秦子炎都跟思雨一起到青楼找过江安义,只是欣菲突然来信要成亲,实在是太过突然,让人毫无准备。欣菲原本是打算用三年时间来立功,现在才过去一年多,但在西北江安义重伤,为其疗伤欣菲不得已与江安义裸裎相处,江安义求婚,欣菲顺理承章地答应下来。事起仓促,根本来不及向杜一伊提及,信中又不好细说,所以杜一伊十分生气。
杜一伊气呼呼地拿了信来找门主,彩蝶门门主孙雪齐每年年终都会来庄园,除了与门下一起过年外,顺便拜见天子,进献礼物加深感情。
孙雪齐听完杜一伊的述说,平静地道:“师妹,消消气。我门中并不禁娶嫁,欣菲要成家,便由她去吧。”
“门主,你说得倒轻巧”,杜一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尖声道:“我为了培育欣菲花了多少心血,她是门中圣女,又是龙卫镇抚,此次在西北立下功劳便能顺理成章地晋为副都统,她要成亲从此相夫教子,这门中的事、龙卫的差事怎么办?”
孙雪齐叹道:“有缘相聚,缘尽散去,师妹何必执着那些身外之物。我彩蝶门虽然相助朝庭维稳江山,但还不至于连门下弟子的终身幸福也不顾了,欣菲便是嫁了人,也是彩蝶门门人嘛,由她去吧。”
听了门主的话,杜一伊有一脚蹬空的感觉,绝不能这么算了。杜一伊从门主房中出来,盘算了半晌,叫了思风思晨,三匹快马进了京,径直来到龙卫总部,求见都统韩志。
杜一伊本身是龙卫的供奉,彩蝶门又是龙卫的支柱,韩志见到杜一伊很客气,笑问道:“杜仙姑,哪阵香风把您刮来了,龙卫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韩都统,我那徒儿要脱离龙卫,不知您批了没有,孙门主让我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杜一伊自知身份不够,抬出孙雪齐的牌子来。
韩志反问道:“杜仙姑,您说什么?您的哪个徒弟要离开龙卫?有您出面,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何必劳动孙门主。”
“什么,韩都统也不知道吗?我那个欣菲徒儿要嫁人,給我写了封信不干了,韩都统居然不知道吗?她居然如此大胆先斩后奏?”杜一伊心中暗喜,原本欣菲成亲之事并未征得都统同意,此次还有挽回的地步。
韩志一愣,道:“欣菲?吕镇抚,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未收到她的辞呈。来人,把西北最近的文报拿来。”
欣菲是龙卫四镇抚之一,权高位重,韩志颇看好她,视之为得力助手。年后副都统的位置韩志六成属意欣菲,没料到欣菲拔腿就走,留下一大堆的事,这让韩志十分恼火。
厚厚的一叠抄报翻过,没有找到欣菲的辞呈,韩志又问道:“今日可有西北的呈报?”
很快,手下拿来数张纸,最后一张正是冯玉才的禀报,简单的几个字:吕镇抚辞归,与江安义成亲,天子赐准。
韩志目光一凝,落在“天子赐准”四个字上,自己都不知道辞呈,怎么天子就赐准了,此事可疑莫非是江安义在搞怪。韩志冷笑,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凭借士林中些许薄望,居然胆大敢到龙卫中拉人,胆子不小啊,此风绝不可涨。
将冯玉才的呈报叠好,韩志对杜一伊道:“杜仙姑,令徒的辞呈本都统并未看到,即使看到也不会批准。杜仙姑暂请回,此事我要禀报王爷,请他示下。”
杜一伊目的达到,起身道:“韩都统,有了消息请尽快通知老身一声,彩蝶门的住处都统是知道的。”
宁王除了龙卫并无其他差事,又不用上朝,平日多在王府中玩乐。韩志来到宁王府,很快见到了宁王爷。见到韩志,宁王的脸拉得老长,这段时间,他经常被天子召见,问询龙卫自查情况,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好不容易挨到过年,韩志还找上门来,这不是找骂吗?
韩志知道宁王心情不好,这段时间龙卫鸡飞狗跳墙地查内奸,人人自危。但吕镇抚是龙卫的高层,她的辞呈必须报王爷知道,要不然将来问起自己更不好交待。
果然,韩志把欣菲自请辞官归家成亲的消息一说,宁王怒道:“大胆,谁准了她的辞呈,龙卫正是用人之际,她胆敢一走了之,不怕本王治她的罪吗?給我查查,看看她是不是元天教的教匪?”
宁王气极,随口把这段时间常扣的帽子扔了出来。韩志苦笑道:“欣菲绝不可能是元天教的人,在她手中抓了不少元天教的大头目。”
“那更不能放她走,如此得用的人才,谁准的辞呈,韩志,你是不是怕她夺了你的位置?”宁王不知吃了什么药,看什么都不顺眼,听什么话都不顺耳。
韩志把冯玉才的那张呈报递了上去,轻声道:“是万岁爷准的。”
宁王顿时没了声响,满脸狐疑地盯着纸张。按说天子不可能会直接插手龙卫的事,联想起天子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态度,宁王心中一阵发寒,难道天子对龙卫真的厌烦了,真想听从那些大臣的话撤除龙卫了?
韩志见宁王从烦躁中冷静下来,轻声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万岁对龙卫的态度。卑职听到风声,说六部尚书都建议万岁撤除龙卫,又听说万岁准备组织什么暗卫,专门监查龙卫。王爷,龙卫是把快刀,您可是这握刀的手。”
半晌,宁王问道:“韩志,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王爷,此事绝不能不闻不问。您是天子的亲弟,即使言语不当也不过是挨几句骂,如果胆怯不问,恐怕有人借机兴事,兴许真把龙卫給撤除了。天子也会因此瞧不起您,认为您胆小无用,那您恐怕就只能和宁陵郡王一样了。”为了自己的官位,韩志把慎言放到了一边。
想到宁陵郡王一身的膘肥,宁王悚然而惊,站起身道:“韩志,随本王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