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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我方才已经说过,我不喜欢撒谎之人。你说谎在先,私藏毒药在后。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再将你留在身边!”方子笙盯着新月崩溃的脸,“花开,快去叫人来!”
“是大小姐指使奴婢的……”新月急了,“这药是大小姐给奴婢的。”
新月知道,如果不能留下,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若再不说实话,等到了夫人那里,夫人一定会护着大小姐,那么这“毒药”只能是她自己的主意。甚至连老爷也不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方子笙眉眼一挑:“我如何信你这一次说的不是假话?”
“二小姐,真的是大小姐。”新月声声叩首,头上很快就渗出血来,“奴婢自小入府,和大小姐院里的三等丫鬟银牙交好。前几日,是银牙将这包药送来给奴婢的。她说这只是泻药,大小姐只是看不惯老爷宠爱二小姐,所以才想给您吃点苦头。而且,奴婢真的没有打算给您下药。您身体这般不好,若是出了差错,奴婢也逃不了责任……”
屋子里只剩下新月的声音在回荡。
方子笙瞅瞅涕泪横流的新月,又瞅瞅木头一样伺立在旁边的花开,只觉得无奈。
方子笙只不过看新月最近心思恍惚,又发现新月动不动就去摸腰处,才一时兴起,趁着为新月拉袄裙,偷了她藏着的东西。
到园子后,方子笙才发现那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包。可方才好奇之下随便一尝,居然发现还是自己认识的毒药。方子笙不想随便怀疑新月的忠心,所以故意用剐刑试探,不料着毒药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曾想,纵然重生,她面临的依旧不是简单平凡的日子。关于上一世,方子笙尚且又无数疑问。谁知道醒来后,面临的仍是恨与怨的纠缠。
“够了!”方子笙止住新月的控诉,语气里露出疲倦,“起来吧,我累了,你先下去!”
新月还想再说,却被花开劝着,流着泪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去。
花开扶着方子笙躺在床上,一向不爱多嘴的她,忽然开口问道:“二小姐您为何要骗新月,说了那么严重的刑罚?”
无论是下毒也好,背主也罢,那剐刑分明是罪孽深重之人的待遇,花开觉得新月还不至于。
方子笙闭上眼,低声说道:“新月以退为进,以为只要主动承认说谎,我就会放过她。身为下人,在主子面前玩手段,我不过是小惩大诫,吓吓她罢了。你放心,只要她忠心,我不仅不会为难她,还会护着她。不过,你怎知我方才骗了新月?”
花开闻言一笑,心底松了口气:“奴婢以前曾在宁王府服侍过几年。宁王主管刑部,日子久了,奴婢自然也知道一些。况且这样严重的刑罚,多少有些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小姐的话!”
方子笙笑了:“可新月相信了!”
花开愣愣,不语。
的确,新月只是被二小姐稍一吓唬,就露了怯,还供出了大小姐,可见新月还是过于纯善。也因此,花开才想帮她说话。
“宁王?”方子笙嘴里噙着这个名字,望向花开的眼里,来了兴趣,“你既然在宁王府,却为何现在来了郑家?莫非——是做错了什么?”
花开似乎并不介意方子笙的试探,仔细替她掖好被角:“有时候,错与不错,不是我们这些奴婢们说了算,而是主子们说了算。【愛↑去△小↓說△網w qu 】论起来,要杀要打、要骂要卖,不都是主子的一句话吗?”
方子笙笑开。
原来花开是拐着弯的给新月求情。
方子笙摆摆手,意味深长道:“你放心,只要忠心,我不会亏待她的。下去吧,新月的事,我自有分寸。”
花开放下心头大石,掀开帘子,想出去瞧瞧新月。却发现新月似乎不敢远去,一个人坐在院子东侧的抄手游廊上掉眼泪。
花开想了想,放下帘子,去整理老爷方才派人送来给二小姐解闷的话本子。
游廊上,新月满腹委屈。
新月忆起年幼被卖的时候,人伢子劝慰哭泣的自己,说被卖也不算坏事,至少以后不怕挨饿受冻。可如今想来,却是命不保夕。
新月觉得委屈,她只是一个丫鬟,就算有些小心计。也不过只是一个丫鬟。老爷让她撒谎,她就撒谎。大小姐让她下药,她就下药。否则,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能决定她的生死,就跟眼前的二小姐一样。
“怎么哭了?”一道温和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新月抬头去看,但见一身半旧青袍的陈大夫,正蹙眉瞅着她。陈大夫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小厮明镜。
此刻,明镜也好奇地盯着新月。
“没什么。您来了,奴婢去禀报给二小姐!”新月用衣袖擦擦眼泪。
陈图经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哭肿的双眼和渗血的额头。继而,他从袖里摸出一方素面手帕,上前亲手替新月擦眼泪,一点也没看到身后明镜骇然的表情。
新月飞红了脸,却没有闪避。
陈图经是郑骏半年前,特意寻来的江湖名医,虽然年已不惑,却十分儒雅温和。若不是新月偷听了他和郑骏的谈话,也不信他真是她想象中,那粗鲁野蛮的江湖人。
新月曾伺候了陈图经大半年,直到二小姐半月前入府,新月才被老爷亲自指给二小姐做大丫鬟。那大半年里,陈图经对新月很好,好到从不避讳外人的眼光。新月也曾有过奢望,可在陈图经亲口拒绝她之后,她便绝望了。
也是,新月苦笑,她不过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丫鬟,命如草芥,怎能配得上他这样的贵人。
可他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新月咬咬牙,打开陈图经的手:“陈大夫快去吧,二小姐还等着您呢!”
陈图经不以为忤,陡然捉住新月的手腕,为她号脉。
一瞬间,新月只觉得浑身战栗。
“你心绪不定,随后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年纪小,莫要多思多虑。头上的伤,稍后跟我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陈图经低声说道,“新月,好好服侍二小姐,莫要耍小孩子脾气。等你到了年纪,我请郑老爷给你找个好归宿……”
新月睁大眼,愤然甩开他的手:“奴婢的事不劳陈大夫挂心。奴婢还有事,先走了——”
“哎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放肆?”明镜不满。
明镜跟了陈图经半个月,正想讨好一下陈大夫,终于找到机会了。
陈图经冷冷瞥了明镜一眼,任凭新月哭着离开。然后陈图经的目光落向正堂。莫非是二小姐郑纯心为难了新月?
陈图经施施然朝正堂走去。春暖掀了帘子,请他进去。
然后方子笙在花开的搀扶下,从床上起来。
陈图经并未问起新月一事,只是认真替方子笙把脉。
方子笙盯着陈图经那张年轻到可以让人能忘记他年纪的脸,低声问道:“听说,之前去承州接我的时候,陈大夫也在?”
“二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陈图经蹙眉。
陈图经本以为她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却没想到那霸道的蛊毒还是拔不出来。一时间,陈图经心生挫败。
“不知陈大夫是否看出,我胸口这处伤疤的来历?”方子笙注意着陈图经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陈图经想了想:“没看出来。”
紧接着,陈图经抬眼,意味深长地直视着方子笙若有所思的脸:“伤口已经长好,二小姐追究这个似乎没什么用处。过去的已经过去,莫要多想。好好休养身体,才是二小姐目前该做的。”
“那我娘亲呢?”方子笙扬起眉头,试探道,“我身为人女,娘亲如今身在承州,我岂能不管不顾?”
陈图经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这话,二小姐应该跟郑老爷说。陈某不过是个大夫,管不了郑家的家务事!”
方子笙有些诧异。
陈图经每日都来诊脉,言谈举止从来都是风度翩翩。
可今日,怎么看起来对她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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