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切割机下又掉下来一块翡翠原石,“出绿,涨了!”师傅大叫一声,泼了水上去一淋,仔细瞧了瞧,“豆青,糯种。”周围就有一堆人开始演奏欢快的音乐――本来应该放鞭炮的,可是在酒店里面储存大批鞭炮实在太危险,电子鞭炮又没意思,所以就改成奏乐了。
“这翡翠值钱吗?”邵宇辰和黄文斌一样,一点都不关心翡翠的品质,只关心价钱。
“挺值钱的。”黄文斌假充内行,“这块原石没切割之前,大概是五千块钱,现在切涨了,那就要十几万了。要是邵市长现在愿意卖,那我就十五万收。要是愿意继续切,那可能会继续涨,但也有可能会跌。”
“那就继续切吧。”十几万对邵宇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嗡的一声,翡翠原石的另一边也被切了下来,“出绿!又涨了!”师傅照样泼水观察,“豆青,糯种,个体大!”乐队卖力的吹了起来,可惜还没熟练,没吹一会儿步调就乱了,听上去有些刺耳。
“现在涨了多少?”邵宇辰又问。
黄文斌也不太清楚,“我先过去看看。”说着走到切割机旁边仔细看了看,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解石师傅小声提醒了一句,黄文斌点点头,回来说,“种色还是一样,里面隐隐可以看出连成一体,说明这是一块大料,内部很均匀,现在卖的话,大约是五六十万吧。”
“五六十万啊。”邵宇辰还是觉得不满意,“还能继续涨吗?”
“可以的,现在还看不出有多大。”黄文斌说。
“那就继续切吧。”邵宇辰说。
于是继续切下去,乐队又一次演奏音乐,他们总算是调整了过来,顺顺当当的吹完了曲谱没出岔子,可是到最后要结束的时候,敲锣的一下没抓紧,把锣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几瓣。
“落地开花,荣华富贵。”黄文斌连忙说,“恭喜邵市长,这块原石价值百万。”
“价值百万啊!”邵宇辰终于满意了,“拿过来给我瞧瞧。”
解石师傅把原石清洗一遍,放在大托盘里面,用红布盖着,恭恭敬敬的端上来。黄文斌亲手接过,把大托盘放在桌子上,“请邵市长开封。”
“又不是结婚,还搞什么揭盖头啊。”邵宇辰笑骂,伸手把红布拿了下来,“这就是价值百万的翡翠原石啊。”糯米地豆青种不算什么好翡翠,没有打磨的时候,也就是一块发着绿光的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宝石原石都是这样子,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要加工抛光之后,才会显露出美丽的一面。”黄文斌说,“不如先让负责加工的师傅把整块翡翠磨出来,邵市长就知道这块翡翠的真貌了。”
“翡翠的事情我不懂,你说了算把。”邵宇辰说。
黄文斌挥挥手,解石师傅上来,用红布把翡翠盖着,恭恭敬敬的端下去。黄文斌又说,“邵市长,翡翠磨外皮剔杂质没这么快的,至少需要一两个小时,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边吃边等。”
“好啊。”邵宇辰只要收足了钱,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黄文斌立即让人上菜,也无非是龙虾鲍鱼之类,拿了酒上来,邵宇辰也不喝,还劝黄文斌说:“小黄啊,酒这玩意儿,能不沾就不要沾,真不是好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喝得太多,搞得现在肝硬化,整天打针吃药。”
“对不起,我不知道。”黄文斌当然知道的,不过自己不喝酒的官员很多,不灌别人喝酒的官员还真没几个,邵宇辰也算是个奇行种,“您身体不好的话,要不要换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来?”
“不用,医生说我可以随便吃。”邵宇辰说,“就是不能抽烟喝酒,给我来两杯苹果汁吧,要鲜榨的,瓶装的喝过了,正好对比一下鲜榨的和瓶装的有什么不同。早就想喝了,一直没机会。”
除了这个很容易满足的要求,邵宇辰别的什么也没说,上菜就吃,倒水就喝,吃到高兴了,还把菜汁扒拉到碗里混着饭吃。只是话不多,黄文斌不主动说话,他就什么都不说,专心吃饭,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副市长。
吃饱喝足,翡翠也磨好了,解石师傅捧着大托盘出来,却没有罩红布,上面放着一块绿色的石头,发出油光来,卖相跟刚才是天差地远,这可不是擦石的功劳,还要加上油和抛光,才有这个效果。
“恭喜,经过专家检测,确认这一块翡翠原石价值为九十七万元。”解石师傅说。
“九十七万!”邵宇辰一听就生气了,拿起面前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刚才不是说价值百万的吗!怎么就少了三万啊!这不是欺负人吗?黄老板,你这里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先说百万,一顿饭功夫就变成九十七万了?”
黄文斌愕然,无言以对,开始还以为邵宇辰是开玩笑,可是仔细一看他的脸色,居然是认真的。这算什么意思啊,百万不过是个约数,说九十七万,其实和百万也一样,不过是求个有零有整,听起来比较真实而已,他堂堂一个副市长,怎么还在乎这两三万。
“其实呢,这个……”黄文斌只好想了个理由,“现在是九十七万,加工好就不止了嘛。翡翠这东西,都是五分工五分料,一百万的原料,加工好就两百万了。”
“真两百万?”邵宇辰问,“不会又给七折八扣,下来说只值一百九十万吧?”
“那肯定不会。”黄文斌说,“说两百万就是两百万。”
“也不会给我扣掉几万工钱吧?”邵宇辰又问。
其实是要扣的,要不要账面怎么过得去,可是邵宇辰都这么说了,黄文斌只好承诺:“当然不熟,这是我们公司给大涨翡翠原石的福利。”
“这才对嘛。”邵宇辰重露笑颜,“黄老板你是做大生意的人,怎么能斤斤计较这点小钱呢。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说两百万就是两百万。”又对服务员下令,“快把这个破杯子扫了。”
黄文斌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究竟是谁在斤斤计较啊真是。“翡翠加工急不得,特别是这么大的原石,加工起来更加慢,起码要一两个月工夫……”黄文斌还没说完呢,邵宇辰就打断了他。
“我要现金,越快越好。”邵宇辰说。
“是不是等加工好了我先把翡翠给您,现在外头有很多人收翡翠的,要是喜欢雕刻的题材和手工的话,还会加价收呢,到时候也许不止两百万呢。”黄文斌才不会傻乎乎的现在给钱,万一被坑了怎么办。
“会加价?”邵宇辰问。
“肯定会的。”黄文斌说。
“能加多少?”邵宇辰还不放过。
“也许十几万也许几十万呢,现在怎么说的清楚。”黄文斌说。
“哎呀,不说清楚我这钱没法子花啊。”邵宇辰苦恼的说,“要不这样吧,你先借给我两百五十万,这块翡翠就先压在你这儿了,到时候看看人家究竟肯出多少钱来买,多退少补吧。”
说是多退少补,实际上多退是多余的,少补是必然的。黄文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人怎么贪得无厌呢,还就喜欢在这种消遣上面斤斤计较,就算是葛朗台重生,也不过如此吧。“这个……”黄文斌迟疑了一下,把实话说了出来,“邵市长的性格,还真是纯真率直呢。”
“黄老板啊,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邵宇辰当然知道黄文斌什么意思,苦笑了一声,“我做这个副市长,就是表面威风,实际上真不怎么样。我是外地人,在沿海省没根基,当初能做到这个职位,也是机缘巧合,并不是我自己能力多大背景多硬。再下面天天想上来,上来了才发现,还不如再下面呢。当了五年副市长,弄得神憎鬼厌,身体也搞坏了,钱却没赚到多少,现在要退休了,到处都要钱,不弄多点回去,那就真要回乡下才能过了。”
这说话也真是直白,黄文斌挥挥手,让服务员和解石师傅等人先退下,房间里面只剩下黄文斌和邵宇辰两人,这才说:“邵市长何至于此,您这个位置,想要弄点钱还不容易吗?别的不说,就是这扶贫款,也能……啊。”
“也能捞一大笔是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知道扶贫款就是用来扶我们这种贫穷公务员的。”邵宇辰哈哈大笑,“可是这钱不是我一个人能吞的啊,上上下下那么多关系,我能不给谁面子?我敢不给谁面子?”
“最大那份总是要留给您的吧。”黄文斌说。
“屁,我没根基,个个都当我好欺负,现在要退休了,更是没人把我放眼里。”邵宇辰说,“你看别的副市长出行什么样,再看看我出行什么样,连司机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出车。还不是人人都觉得我一退休就要倒霉。”
“这个……”黄文斌又语塞了,混到邵市长这份上,还真是你悲剧。本来邵市长说坐他的车过来,黄文斌还以为他是想隐秘从事,所以没叫自己司机,谁知道居然是司机不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