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眼,重新睡去,仿佛从未醒来过。
瞌睡的小宫女终于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她肝胆欲裂,尖叫了一声。那奶娘眼见功败垂成,大喊了一声:“丽妃娘娘千岁!”脖子在肩膀上的刀锋一搁,一划,瞬间血流如注,毙命当场。
黑衣人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将小皇子重新放进摇篮里,抽剑退入黑暗中。
门外,喧嚣声渐近,门突然被推开,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长春宫灯火通明,宫人和侍卫跪了一地。皇帝刚从床上被喊起,衣摆还有些凌乱,就赶到了怡宵阁。
奶娘的尸体已经被拖了出来放在院子里,皇帝低下身,荣喜贵赶紧去掀开白布,只看到一张流血而尽痛苦而死的老脸。
“是内务府层层筛选上来的,背景家世都是干干净净。”荣喜贵低声道。
皇帝难掩怒气:“谁派来的?”荣喜贵左右望了望,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些话。
“混账!”皇帝咆哮道。荣喜贵头一次见皇帝怒色外露,众人吓得齐齐跪地,大呼“陛下息怒”。
李年永在家中床上被禁军一路押进内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魂胆都吓破了,刚在内院跪下来,裤子都尿湿了,直呼冤枉。
还没等皇帝发问,他率先扑上去抱住了皇帝的大腿:“皇上,臣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
皇帝一脚把他踢开,等他再想扑,禁军已经把他按的严实。
皇帝让人把他压倒尸体前,语气倒是非常冷静:“看看,认识不认识?”
李年永差点撞上那张惨白狰狞的脸,没等看清就大呼:“陛下,臣不认得啊,陛下!”
荣喜贵上前一步:“李大人,这是皇三子身边的奶娘,胆大包天欲加害皇三子,临死前喊了一句话。”他压低声音在李年永耳边道:“丽妃娘娘千岁。”
李年永一个哆嗦,立马哀嚎:“陛下,臣没有做过,这绝对是嫁祸!嫁祸啊!”他说得又快又急:“陛下,臣就算真的派人来杀皇三子,也不会让人喊出这样的话,臣不是找死吗?”
东宫,刘卓刚走上台阶,就听到书房里传来怒吼,赶紧又退后几步,免得听到不该听的――可是他刚刚得到了消息,也需要尽快告诉殿下呀。
听完杨钰所说的一切,元烈眸色一沉,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竟然让她临死前嫁祸给李家?”
杨钰已经有些酒醒了,拿着湿帕擦脸:“是的。”李家有后妃有皇子,适合嫁祸,而德妃也讨不了好。
元烈不知气得还是恨的,摇了摇头:“杨钰你怎么能这么蠢!”
杨钰也气,反驳道:“你知不知道直呼我名讳是大不敬。”连孤都不说了,他也是气急。
元烈没等他说完,恶狠狠地抓住他衣领:“陛下二十岁登基,龙潜时期遇到五次刺杀,历经数次政变,平定三次叛乱,小心谨慎走到今天,你是当别人是傻子吗!”
他扔下杨钰:“你将李年永送到了陛下手中,等于将你最大的把柄送到了陛下手中。”
杨钰疑惑:“什么把柄?”他有些不安,抓着元烈:“元烈,你得帮我。”
元烈已经无话可说,扣着他的脸一字一句:“杨钰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忘记,什么都不要记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立马去沐浴更衣就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早起来给陛下问安时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元烈在那里反反复复强调,语序越来越快,自己也是颠三倒四,说的杨钰越来越慌,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
元烈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就当这是一场梦,接下来的我帮你处理。”但愿他还来得及。
话落,他扔下杨钰就大步走了出去,那背影透着股决然。
杨钰愣愣看着,猛然抓起案上的酒壶,狠狠砸了出去。刘卓看元烈走了出去,又听到书房内一声碎裂,压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院子里兵甲林立,火把照亮了黑夜,如同白昼。德妃一步步走进院子中,看到那么多带刀兵卫,也抑制不住轻微颤抖。
皇帝沉默地站在院子里,李年永极为狼狈地跪在他脚边,哭嚎太久,连嗓子都喊哑了。
皇帝看了德妃一眼,语气还算温和:“你进去照顾下唐美人和孩子。”德妃有些激动地行了礼,只听到皇帝下一句:“明儿把他们送到太妃那里。”
“陛下!”德妃惊呼,皇帝漠然看向她:“奶娘是你选的,皇三子差点毙命,朕不追究你已经宽宏大量,其余话,你不必再说了。”
“以后后宫诸事,你都听贵太妃的意思吧。”
德妃手掌紧紧抓住,她没想到,情形会骤然改变,皇帝不仅要夺了她的大权,更要带走孩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奶娘之事,是臣妾没有注意,是臣妾的过错,但臣妾绝对没有加害皇三子的心思,臣妾原本希望能抚养皇三子长大。”她知道这个时候提要求不是时候,可孩子要是交了出去,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贵太妃事事圆滑,以皇帝意思为先,不会替她说话。
其余嫔位妃嫔,排着队想要养这个孩子。贵太妃完全可以拉拢一个听她话的。
更何况,这个孩子……
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刚刚唐美人醒来,和朕说,愿意将孩子交由皇后教养,替病中皇后冲喜,朕觉得也不错,就记在皇后名下吧。”
德妃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记在皇后名下,就是真正的嫡子。
皇后不知何时才能回宫,太妃年纪又大了,哪个妃子又敢这个时候和皇后争夺抚养权。
等唐美人身体好了,皇三子还是要让她来抚养。
白白捡了一个尊贵的嫡子身份。
她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自己养了一头白眼狼,把她,把方家,把宫里所有人都算计了。
但看着皇帝冷漠的目光,她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迟缓地,低头行了一个礼,进了怡宵阁。
皇帝再次望向脚下的李年永,“朕知道人不是你派的,但朕就是很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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