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抬起手,望着手心的令牌。
那是国宴当晚太子给他的,准许宫门自由出入的令牌。之后太子就送给了他,避免下次出现万一。
杨钰要是知道他拿它来救唐美人,会不会狠狠揍他一顿,然后将他赶出皇宫老死不相见。
“转告唐美人。”元烈向来温润如玉,此时语气却有一番金鸣之音:“答应她的事我做到了,从此以后,她的事再与我无关,那晚的事,就请她忘记吧。”按照约定,唐美人从此不能再提安宁公主那晚做的事情。
小太监却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是自然,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元公子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这句话似有深意,元烈回头看他,突然走近了一步。
小太监被逼到墙角,元烈目光如惜了雪光,有种温和的冰冷:“那就请唐美人,多加保重。”
董京衣还穿着几天前的衣服,血迹斑斑,神情疲惫,出现在醉仙台时,门口小二还以为他是杀人跑出来了。
杨子明觉着董京衣会在宫中待个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董京衣夺过他手中的茶盏,牛饮而尽,又拎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底朝天。杨子明吩咐酒楼上菜。
昏睡了几天,醒来就被人拉着救人。董京衣也没客气,坐下来海吃海喝了一番,才冷声道:“是醉花阴。”
是他给安宁的毒,他自己制的毒他自己认识。
这一刻,仿佛认清了什么,他的眼底闪过少许自伤。
杨子明刚想开口讽刺几句,董京衣又开口:“唐美人还中了蛊。”
杨子明蹭的一下站起身,没等他发问,董京衣低声道:“这是一种名贵的蛊虫,应该是一对雌雄蛊,唐美人体内是雄蛊,还有一只雌蛊。”他用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画形状:“平时没有任何异样,一旦相互靠近,雄蛊就会因为气味苏醒,沿着血脉吞食血肉,一旦雌蛊死了,雄蛊会更加激烈的攻击宿体,直到吃干殆尽。”
所以会有两个胎音。
杨子明咬牙:“那趁着人死之前就把孩子取出来。”
董京衣摇了摇头,目光苦涩:“这种虫子,最喜欢待在身体里最嫩的地方,我以前听说过这种蛊,是大宅里主母为了防止以后小妾生下儿子不听话用的,但是养一对蛊十分不易,后来也慢慢绝迹。”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毒,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解毒的法子。
但是蛊,相生相灭,无解。
杨子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挫折,目光森然:“是谁干的?”
董京衣沉默不语:“不知。但也有月余了。”
胎儿的生死掌握在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人手里。
真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安宁公主杨玺。
贵太妃的仪仗历经跋涉,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皇宫。皇帝下旨将她原本所住的慈和宫大肆修缮,几乎达到了太皇太后寝宫的规模。
贵太妃坐在上座,因着丽妃诞下子嗣,整个皇宫一扫正月皇后离宫以来的沉闷压抑,到处洋溢着喜气。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再过个几年,大梁也会忘记他们曾经还有位皇后吧。
太妃接过皇帝递过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握住他的手:“恭贺皇上,天佑大梁,喜得麟子。”
皇后一离宫,后妃就生下子嗣,也不得不说讽刺。
贵太妃脸上不动声色:“哀家原本还想照拂丽妃,不想她是个有福气的,得空了,让她多到哀家这里走动,哀家一定会嘱咐她好好教养小皇子,替皇上解忧。”
丽妃毕竟有指使毒害皇后的嫌疑,虽然诞下皇子,立下大功,也只是落个不罚不奖的结局,皇帝并没有提高她的妃位。
毕竟,贵妃之位依然空置。
皇帝很是欣慰:“这次您好不容易来了,就住下吧,也让婉和和泽清也在您膝下承欢。唐美人那里更需要您替朕照看。”
德妃随皇帝而坐,脸上表情有些微妙,皇帝这一番话说来,几乎将她的功劳抹杀了干净。
也是,早已脱离宫廷的贵太妃,怎么都比她这个还没孩子的妃子要靠谱得多。
德妃修养极好,压根不觉得不悦。她也很想见见丽妃生下的小皇子。丽妃是早产,小公主倒没得说,很是健康漂亮,可是小皇子却见不得风似得,去了三回,一回都没看见。
她估摸着是孩子不大好。
一想起宫中唐美人的情况也不大好,她就没心思听贵太妃在那里说教。
婉和长公主和庄亲王齐齐来迎贵太妃,婉和长公主就坐在贵太妃下首,两人表情十分激动,婉和拉着自己母妃的手,眼眶微红:“母妃,您留下来吧,以后我天天可以进宫看您了。”婉和最近依然在宫中八面玲珑,但德妃也稍微有那么一点体会到淡淡的疏远。
一旦有贵太妃在后宫坐镇,她这个后宫掌权人恐怕就要让位了,婉和长公主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这就是权势,你得到它时,只觉得无所顾忌,失去时,才怅然若失。
方秀明一直嘱咐她要隐忍,待到小皇子出生,一切都会云开见日。可是她一直不知,他们何来的自信,何来的倚仗?
“德妃?”德妃回过神,才看到大家都看着她,急忙站起身道:“在。”贵太妃柔和地笑了笑:“不用和哀家这般客气。”
“就是哀家想得空的时候见见唐美人,不知道唐美人什么时候方便?”
德妃有些迟疑:“唐美人近日不是很舒服……”眼见皇帝皱起了眉头,心下一顿,欠身道:“不过已经好多了,臣妾明日就带唐美人来给太妃娘娘问安。”
贵太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和皇帝继续说话。
婉和长公主看了德妃一眼,回头和贵太妃说道:“今日太子在书房替陛下处理政事,就没有过来,说明儿再过来给母妃问安。”
贵太妃赶紧打断她:“正事要紧。”又抓了皇帝的手:“太子替你分忧,是个有孝心的。”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长子十分嘉许。
即便修养再好,德妃长袖中的手掌暗中握紧了拳,背上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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