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眼看就要靠近安宁一行人,突然一个女子同他擦肩而过,身上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疑惑地骤起眉头,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那个女子曼妙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极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又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苏和沉思了片刻,对自己的亲兵吩咐道:“跟好那几个大梁人,等我回来。”话落,他转身,朝着那个女子追去。
陪着安宁青烟却咦了一声,四周看了一圈,朝高老问道:“凤兰和小篮子不见了吗?”高老赶紧周围看了一圈,没有了人影,回头皱眉道:“人太多,是不是走散了?”
她们俩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不会说北戎话,要是在这到处是北戎人的地方走丢了,可是一点都不安全。安宁赶紧吩咐:“我们不逛了,先找找人吧。”高老赶紧安排一下方向,安宁带着青烟柳娘和枫痕,高老带着那几个随从,分头找人去。
苏和一直追着那女子,那女子不远不近地缓步走着,却一直没让他追上,不一会儿一个转角就不见了人影。
苏和停下脚步,心下越发狐疑,如果她真是那个人,她到底要去哪里?
他突然转身,抢过一个人的马,上马朝郊外一座宫殿奔去。
一刻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四王子府原本坐落的地方并不好,是个破旧的宫殿,离皇廷非常远,十分偏僻。经过苏和再三改造,扩地数百米,变成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府邸。
他进了宫殿,一步未停,沿路的侍女们纷纷跪地向他磕头,面带惊慌。
苏和一直走到后院,后院用一面墙围住,有一扇角门,用铁链锁住。他单手扯断了铁链,推开了这扇他十多没有打开过的门。
相比整座华丽的宫殿,后院显得破旧而凌乱,杂草丛生,墙上爬满了裂痕和藤蔓,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屋檐上挂满了蜘蛛网,仿佛是人刻意保留下来的,又没有去打扫过它,将它尘封了起来。
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屋前,看着那座木屋,感叹道:“没想到你一直留着它。”
苏和眼底悲喜交加,:“真的是你?”他上前一步,就想伸手拉住她,那女子却自己转过了身。
盛装、艳容,是个妖艳的女子。
前北戎王后。
苏和脸色一白,猛然退后了一步:“为什么是你?”他本能握住腰上的刀,厉声道:“你不是死了吗?”他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心里惶恐一寸寸放大――他们之间,不该,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金雀走近了他一步:“苏和,你心里知道,为什么是我。”她目光中含着怜悯:“那天你奉你父王的命令,追着我,到了玄武崖。”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处:“你往我这里射了一箭,本该射死我,可是你射偏了,我掉下了山崖。”
她又走近了他一步:“你那时候就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苏和猛然退了一步,勉强保持镇定和理智:“我不相信。”
让他如何相信,这个女人,会费尽心思地来照顾他,却从没有对他袒露过身份。
让他如何相信,曾经照顾他,养大他,护着他被人殴打的柔弱宫女,是他父王最宠爱的女人,是妖冶绝色的北戎王后。而那个女人,为了篡夺他父王的政权发动政变,最后被他亲手射死在玄武崖壁。
金雀叹息了一声:“那个宫女,叫阿兰。”她转身,走向木屋:“有一年冬天,你饿的晕了过去,她带给你一个馒头,虽然那个馒头发馊了,你却活了下来。”
她的手指抚过斑驳的木门,这里,也曾经是她和她的母亲住过的地方,她的母亲会让她坐在小小的板凳上,给她梳头,编发,告诉她不要忘记自己是大梁人,总有一天,她应该回到大梁的土地上去。
“你衣服破了,她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你穿,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
金雀停住脚步:“有一年,她送给你一串狼牙项链,你出去一趟,丢了,被别人捡走了。你跟了那人一路,好不容易抢了回来,却也被狠狠揍了一顿。”她神情似喜似悲:“你门牙被人打掉了,满口是血,她心疼地安慰你说,你以后会长出像狼一样锋利的牙齿,从此不惧怕任何人。”
金雀每说一句,苏和的脸便苍白一分,久远的记忆和伤痛扑面而来,那是他成为强者之前,孤苦伶仃的命运。
一只白色的动物从屋子里窜了出来,跳到金雀脚边,打了一个转。
金雀跪下身,轻轻抚摸它的头,仿佛陷入回忆中:“她曾经给你说过冰河神的故事,她告诉你,冰河神是白狼,不是神仙,你还记不记得?”
苏和睁大了眼睛看向那头狼,那曾经是阿兰带给他的狼――她告诉他,没有人能活着看见冰河神,他看见了冰河神,他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
阿兰在一个冬天不见了,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有的人说她死了,有的人说她被卖掉了。
没有人相信他看见了冰河神,那是只属于他和阿兰的秘密。
苏和猛然冲上前,狠狠抓住她的手臂摇晃,双眼通红,如同狼一般凶狠:“既然你是王后,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救了我却又走了,你当初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好像一个美梦破灭,从此他又孑然一身,孤独一人。
金雀抓住他的手臂,脸色苍白,声音柔弱:“因为你注定要成为勇士,注定会成为王者,一个勇士不该永远沉浸在幻想之中,每一个勇士都该经历一次永久的伤痛。”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声音坚定:“苏和,我真的是阿兰,照顾你长大的阿兰,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可是你却想杀了我。”
苏和退后一步,抱头痛苦道:“我不知道是你,你从不对我说真话。”他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肩膀,脸上露出一种既痛苦又迷茫的神态:“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