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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无法改变结果,但可以救赎自身。”
——《新历全书·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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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战之地”,索瑟韦尔。战争从未于这片大陆上消失过,而与之相伴而生的,人类的信念与意志,却也经由战争这一舞台得以完美呈现。
新地历四九七年,史称“鲜血与荣耀之年”,这一年,戈德丹尼帝国大军长驱直入,在取得了“第四次佛洛汶德战役”的胜利之后,终于成功将战线推进到中央山脉的另一端。然而,帝国皇帝汪德尔并未采取以压倒性的兵力继续进攻的策略,反而只调派了部分军队驻守佛洛汶德,一点一点地蚕食“北之壁”诺斯沃特帝国的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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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脉来到高原,这块位于峡谷与草原间的土地虽不似那般碎石嶙峋,但也可以称之为荒芜,完全不似它西边的巴洛亚特大草原一般水草丰美。
“你又来了。”脸上布满了风刀霜剑的痕迹,破旧的盔甲上满载着荣耀的证明,三十多岁的士兵笔直地矗立在那一处小而破败的哨卡旁,眼神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就又转回原处。
“你来的总是很准时。”
——他是一名士兵,诺斯沃特的士兵。
“是的,这算是我少有的能够坚守的原则吧。”他面前的人整理了一下精钢打造的肩甲,悠闲地晃了晃脖子,“我一向很守时。所以,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他是一名将军,戈德丹尼的将军。
将军的眼神霎时间如同利刃,仿佛要将士兵刺穿,然而,在他的目光中,却又还有一丝惋惜。并非是怜悯。
“我明白。”士兵漠然地点点头,将手中锈蚀破损的长枪攥得更紧,“来……”
他的话被将军的下一个动作打断了。士兵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少许惊讶,对面那个,与自己年龄相访,却已身居高位的人伸出了手,而手中的东西却并非是剑,而是酒。
“喝了它!”
士兵下意识地身子一抖,迟疑了片刻,才将敌方的将军递来的酒壶接过。
刚才,那个人的话令士兵想到了自己的上级。
——这是命令的口吻。命令不允许丝毫的反驳。
“我十分欣赏你,在这一带你们的数十处岗哨里,只有你一个人在我的骑兵面前没有吓得落荒而逃。”将军缩回了手,在他的面上充满了自信,以及尊敬的神色。和士兵相比,他的情感表露要丰富得多,“所以,那些逃兵都死了,而你活到了现在。”
面对将军的话士兵沉默了,他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在他的心里同时充斥着两种感情,羞愧是因为与自己同样身为士兵的人们没有恪守他们的责任,而骄傲则是,自己仍然能够坚守,那份责任,那份身为诺斯沃特士兵的信念。
“绝不退缩,永不放弃。”他喃喃念着,并非是在说服自己。然后,将酒壶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咳!咳咳……好酒……”许是喝得太急,士兵被呛得皱了皱眉毛,“没有想到,戈德丹尼也有这样的烈酒。”
“是吧是吧!这可是我们上等的好酒!不过,像那样一口气喝下去还是觉得太可惜啦哈哈!不过能见到你这幅样子倒也不坏!”将军豪爽但不粗犷地笑着,事实上,如果仔细观瞧的话,他的身形甚至有些单薄,肌肤也十分光滑,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
而士兵知道对方的武名,虽然并不完全,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这篇大陆上最富传奇色彩,最功勋卓著的将领之一。以一名士兵的角度来讲,能够在他的率领下作战可以说是一种幸运,而作为“敌人”,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己方的噩梦。
“好啦,酒也喝了,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将军的神色一肃道,“你真的仍要守卫着这里?要知道,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你的同伴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他们不是我的同伴。”士兵轻轻地摇了摇头,“从他们退缩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而我只知道,只要活着,我就一定会守住这处哨卡,完成我的任务,我的职责。”
“果然还是白费力气吗?那,加入我们的打算……算了!这样的说法对像你这样的战士来讲只能是侮辱。”
将军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后走去。
“不打了吗?”
身后传来士兵的声音令将军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男人那手握长枪挺立的身姿令他想起了与之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在想,是否要像之前那样,将我的士兵全部带来……一个真正的战士只能死在战场上!”
“还是算了吧,像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资格选择自己的死法,我也不想做个‘英雄’。”
对将军的提议不屑一顾,士兵干脆地拒绝了“独身一人面对数千大军,死战不退英勇牺牲”的壮烈结局。
“来吧!”利落地抖了个枪花,士兵以粗糙的双手握住那已陪伴了他多年的伙伴,向不远处的人发起了挑战,“拔剑吧。”
他真是一个难以评价的人,虽然是敌人,不,正因为是敌人所以才难以评价吧。在看到面对压倒性的骑兵阵势也没有退缩的自己之后,立刻翻身下马阻止了骑兵冲锋的举动不仅令自己,想必也令他的下属吃了一惊吧。在那之后,一军的大将与卑微的士兵两人以敌人的身份闲聊了三天,他问了很多,不过全是些没有关系没有道理的事情,从自己的家庭——我哪有什么家庭?谈到喜欢的事物,谈到想做的事,谈了许多,真是的,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在谈话之际,那个人也曾与自己进行了数次交手,那甚至算不上战斗,仅仅只是,自己的攻击被对方完全地看穿,避开而已,对方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攻击。
真是个奇怪的敌人!但是,也是个有趣的人。
士兵铁铸似的面庞忽而变得温柔起来,只是马上,坚毅与决绝,就又填满了他的全部。
“绝不退缩!永不放弃!”他将诺斯沃特士兵的守则喊得震若雷霆,上前一步,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手的长枪之上,将其举得高高,“诺斯沃特万岁!”
“可惜,但是也没什么多说的,毕竟,是敌人。”将军脚尖一划转身,脸上看不出任何感到可惜的神色。在那并不厚重,也不华丽的盔甲之下,他单薄的躯体忽然爆发出可怕的气势,这是经历过无数的严苛战阵,进行过成千上万的杀戮,身上染满鲜血的人才可能会有的东西。
仅仅是看到,就令人感到死亡的降临。
“就让真神来见证两名战士间的神圣决斗吧!”说着,他终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柄又薄,又细的长剑,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笑,然而在士兵看来,这却是最为可怕的武器,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的武器,凭借本能,他可以察觉到它的危险。如果自己是个“明智”的人,那便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人作为对手……但是!自己是士兵,而站在自己面对的,是敌人!
“死战不退!”伴随着炸雷般的怒吼,以气魄驱散恐惧,将战意强行提升到极限的士兵急奔向将军,长枪已然直直刺出。先发制人,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战法。
——愿真神保佑你。值得尊敬的敌人。
武艺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体能也并不过人,战斗的经验也不足道,就是这样的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他,让他有勇气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面对士兵的攻势,将军没有展现出丝毫的退缩,他知道,此时此刻,表达对于面前之人尊敬的最好方式就是,拿出全力。
出剑!而就在这一瞬间,士兵仿佛看到了电光。
——闪电一般的剑,雷霆一般的人。
应对士兵那朴实直接的招式,将军也仅仅只是将长剑刺出,只有瞬间,长剑的剑尖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枪头,然后,万物如同静止。
静止之中,士兵看到了电光,吞噬天地般席卷而来的疾电。
“米歇尔·古恩,戈德丹尼的将军,‘疾电之米歇尔’。”他忽然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万籁俱寂,他们的交手仅仅只有一合,眨眼的功夫便结束了。
结果呢?
“啪嚓”的声响传来,士兵依旧漠然地看着自己的长枪变作粉碎,锐利的剑尖刺入了自己胸膛的景象。
“结束了。”将军宣言道。
“还没有结束。”士兵平淡地回复。
——我还没有倒下!
“死战……不退!”以手掌抓住了对方的剑刃,士兵浑不知疼痛般的,以自己的身躯作为盾牌,连同身体内的剑刃一同冲向将军,“诺斯沃特万岁!”
剑却突然消失了。
思维未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刻,致命的凶器再一次穿过士兵的身体。对于将军来说,刚才的时间已足以杀死士兵数十次。
然而,生命却只有一次。
长剑抽出,倒跃,前冲,再刺,连续的动作在肉眼无法反应过来的时间内一气呵成,将军的实力比之士兵超出太多太多,甚至完全无法用倍数来计量。第二次的剑击比第一次的更快,更强,巨大的力道撕扯着士兵的血肉,将其整个本欲冲上的身子倒撞回去,“砰”地钉在了哨卡那简陋的木头上。
“结束了。”将军再次宣言。
“还没有……结束……”士兵咬牙给予了同样的回复。
——我还没有倒下!
这是一场绝对没有胜算的战斗,然而对于士兵而已,胜败并不重要,他只是是要坚守这里,坚守自己的信念,而且,决不后退!
“死战不退!”连续两次受到足以致命的伤害,然而却不知是什么力量仍在支撑着士兵的身体。压榨出最后的力量,血流如注的双手又一次死死地抓出剑刃,他坚毅的眼神迎上将军如湖水般淡薄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
“死战不退!”最后一次地狂吼出声,然而,他全身的力量早已用尽,将军只是以单手轻握住剑柄,就足以压制住他最后的反扑。
——信念终究无法改变力量上的差距。
——然而,信念可以给人以救赎,令其毫无畏惧地面对死亡。
“如果,如果全部的诺斯沃特士兵都像你这样的话,那么……”
将军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而士兵的眼神也依然是那样的,坚韧决绝,那已经化为永恒。他的身体已变得僵硬,血液仍在滴答滴答地落到岩土的地面上,他高昂着头,向前牵引着身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也依然想要向前,向前。
“也许,我还是应该问问你的名字……”将军松开了握剑的手,“不,这样就好了。”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庄严地向着士兵的尸身行了一个军礼。
“愿真神给予你永恒的安息,高贵的士兵。”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就在这一刻,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吹拂过的风,仿佛从遥远的悠久之处传来,轻轻吹过了将军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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