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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了一段距离,常遇春见张无忌还是哭哭啼啼的便皱眉问:“张兄弟,你今年几岁?”
张无忌哽咽道:“十二岁。”
常遇春道:“好啊,十二岁的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哭哭啼啼的,不怕丑么?我在十二岁上,已不知挨过几百顿好打,从来不作兴流半滴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只流鲜血不流眼泪。你再妞儿般地哭个不停,我可要拔拳打你了。”
任天行呵呵一笑,“常大哥不必如此,他是想他太师父了。”
张无忌抹着眼泪,点头道:“任大哥说的是,哼,你要是敢打我一拳,来日我就还你十拳。”
任天行三人相视大笑,常遇春笑道:“我今日打了你,将来你跟着你太师父学好了武功,这武当派的神拳,我挨得起十拳么?”
张无忌“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常大哥虽相貌凶恶,说话倒也有趣。
四人一路向东北而行,刚开始任天行以为蝴蝶谷会离光明顶近些,哪想到竟然是在安徽的凤阳。紧靠这湖北,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无忌命不该绝。
为了抓紧时间,四人白天骑马赶路,直到傍晚才找客栈休息。当天几人用过晚饭,常遇春和彭莹玉打了声招呼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任天行同张无忌一间房,他让小二端来茶水,给自己和张无忌倒上一杯,见他兴致不高。便问道:“无忌,过两天就能进入皖境,你就要得到医治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张无忌语含悲伤,“两年前,我曾乘船溯江北上,路过这里,当时有父母相伴,又有俞莲舟师伯同行,旅途中何等快活?现在我父母双亡,还要凄凄惶惶地随常大哥他们求医,其间苦乐,实有天壤之别。”
任天行想了下说道:“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反正还睡不着,你和我讲讲经历如何?”
张无忌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我从小就和爹、娘、义父生活在海外的孤岛……”他从岛上的生活说起,如何被义父强迫离岛的,父母只之间是如何出现矛盾的,自己是怎么中的玄冥神掌的。直到在张三丰大寿之日,各派赴武当,表面祝寿,实想质问谢逊所在,张翠山和殷素素为存忠义,维护谢逊而三缄其口,受逼不屈,各师兄弟亦誓与张翠山共存亡。但当张翠山知悉当年俞岱岩所以残废,竟因殷素素发蚊须针打俞岱岩而起,情义难全,张翠山最终愧疚而自刎当场。
任天行听后正色道:“无忌,你爹爹妈妈已经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后练好武功,为他们报仇雪恨。”
张无忌哽咽道:“我不要报仇!我只想让爸爸妈妈活过来。”
任天行无奈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对往事耿耿于怀?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当真让我看不起!”
张无忌一听连忙将眼泪擦干,“江湖上的人,都看不起我爹娘,连任大哥也是这样吗?”
“我不是看不起你爹妈,是瞧不上你不面对现实。旁人都说张五侠正邪不分,我却以为比之名门正派的迂腐之士,他更具有真性情。你母亲为情以身殉夫,是位了不起的母亲。白眉鹰王,鹰爪擒拿举世无双,更是慷慨磊落的奇男子,可不是那些只会倚多胜少,落井下石之辈。你的亲人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不向他们学习,反而怀疑他们,在这里哭哭啼啼,不是给他们丢脸吗?”
张无忌听任天行这般推崇自己的父母外公,心中激动,连连点头。心想任大哥果然和别人看法不同,是个真正的英雄。
到了深夜张无忌寒毒发作痛楚难当,他咬牙强忍。任天行见状急忙运内力给他驱寒,张无忌渐渐缓过来,回头一看,只见任大哥眉毛上,隐隐结了层寒霜,嘴唇更是发青。他吃了一惊,这才想到任大哥自己也中了玄冥神掌,到了晚上阴上加阴,寒毒同样会发作。
任天行感觉到张无忌已经缓过气,他徐徐收功,睁开眼睛便看到他双目带泪的看着自己。
任天行淡淡一笑,“你记住我的话,男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泪!”这一刻张无忌被任天行感动了,只觉得他是真正的男人,笑容是那么惊心动魄。
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四人雇了辆大车,向北进发,数日间到了凤阳。几人知道离蝴蝶谷只有二十里,明天便到,心情也不由轻松起来。正要进入客栈休息,忽听对面的药铺有人大声道:“快出去、快出去真让人恶心,还想抓药,没钱你就等死吧!”
四人回身见是一个老道士,正被伙计厌恶的用扫把赶了出来。围观的众人见到那老道,顿时纷纷避让,只因他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满脸脓疮,黄脓横流,看着又恶心,又吓人。张无忌一见“啊”的一声惊呼,捂住了眼睛。
彭莹玉皱了下眉,“可能是传染病,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严重啊。”
常遇春也道:“算了,咱们进入休息吧。”
任天行心中感触非常,世态炎凉便是如此。英雄如彭莹玉和常遇春这般都能躲就躲,心肠善良的张无忌,也将眼睛捂住不敢看。
他迈步向老道士走去,彭莹玉在后面叫道:“任兄弟,你还是别管了。”
任天行没有回头,边走边淡淡的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的众人不知怎么都可听得见。有人诧异,有人鄙视,有人玩味,还有人感到羞愧。
在远处有一队父女看到了这一幕,女孩儿有些吃惊的问,“爹,这位小弟弟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心里酸酸的?”父亲叹了口气,“这人若不是天大的英雄,便是天大的枭雄了。”
女孩呵呵一笑,“他才多大呀?对了,我们还要不要偷那老道的宝物啊?”
父亲哈哈一笑,“当然要,如果是一般的东西,咱们看他可怜的样子也就算了,但是这东西可是能救命用的,就怪不得咱们了。”
任天行走到老道面前,低声问:“道长怎么了?”
马脸老道颤颤巍巍坐起来,眼神平静宁和,“我命不久矣,想讨些药,延续两个月的命。”
任天行点头,走进药铺,“掌柜的,这人当真没救了吗?”说着递给他一锭银子。那掌柜的见了钱,态度马上不一样了,“小老儿这就看看。”
他走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又上前把脉一会儿,“嗯,这位道长剧毒攻心,就是天人下凡也决计救不活了。不过按他刚才说的药方,倒是当真可以维持两个月的寿元。”
任天行皱了一下眉头,看看老道士,“……那就开药吧!多少钱由我来付。”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让伙计去抓药了。伙计很快将药配好,递给任天行,任天行付了钱。掌柜的又说:“这位道长,现在虚弱的紧,怕是要赶快找地方静养。”
任天行点了点头,不理众人的指指点点,将老道背了起来。甫一靠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直冲进脑门,五脏六腑在他肚子里翻滚,禁不住想呕吐。他强行压下,背着他向客栈走去。
店小二一见连忙拦住,“去去去,我们不接待他。”任天行看向店里的掌柜,淡淡的问:“掌柜的意思呢?”
掌柜的连忙道:“对不起了,客官。我们可是小本儿经营,若是让这位进来,我们的生意就甭做了。”
任天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不理他们就往里面走。小二和掌柜的连忙阻拦,任天行抬起右腿,踢向两人,“砰砰”两声,两人倒飞摔在客人吃饭的桌子上,将桌子砸的粉碎,顿时哀嚎之声不断。
“这店我今天住定了,不怕死的,就来找我。”说完背着道士走了进去,客栈的客人连连避让。张无忌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任大哥是位大英雄。没想到,竟然会这般蛮横无礼。
常遇春和彭莹玉都是一愣,接着也哈哈大笑起来。常遇春道:“我真是服了任兄弟了,真是能人所不能。”
彭莹玉则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任兄弟不拘泥世间的善恶是非,随心而行,是真正的大智者。”
任天行上了二楼,走到最大的一见客房,抬腿将门踢开。见里面空无一人,暗说不错,省的自己多费口舌。他将老道士放下,见他始终神色平静。不禁感到佩服,“道长可还有什么心愿?”
老道士看着任天行微笑道:“我本是山野之人,远蹈红尘,如今能在褪去皮囊之时,见到公子这般人物当真不胜欣喜。只是麻烦公子为我煎一剂药。”
任天行微微点头,刚出门就见彭莹玉和常遇春走了过来,手中提着煎药的锅、碗、小火炉等一应俱全。后面还跟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张无忌。
常遇春笑着说:“这是我们从药铺借的,那掌柜的见刚才兄弟大显神威,愣是不敢要钱。”
“谢谢哥哥们了,小弟让你们见笑了。”
彭莹玉摇头道:“任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刚才和尚我着相了,修为远远不及你。”
常遇春则是拍了拍任天行的肩膀,“兄弟做的对,我以认识你为荣。你就在屋里煎药吧,我们在楼下给你把风。”
任天行接过器具,呵呵一笑,“如此就麻烦两位哥哥了,对了,再让小二做些稀饭之类的食物。”
张无忌在后面连忙道:“任大哥我也替你把风。”
任天行微笑对他点了点头,走进房间。他见老道士已经打坐入定,便没有打扰,他将器具摆好,开始煎药。
很快大半个时辰过去,任天行将药倒在碗里,小心的端到了老道士的身边。道士似乎感觉到了,双眼微微的张开。“麻烦小兄弟了。”
“道长客气了。”说着将药递给对方。
老道士接过,用药勺一点点喝着。等他喝完,任天行扶他躺下,就要退出去。“公子请等一下。”
任天行回身看向老道,见他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木盒。递向任天行,“小兄弟宅心仁厚,延续了老道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将这东西送给公子吧。我命不久矣,这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对于公子日后却有大用。”
任天行疑惑的接过,将盒子打开。只见是两只死了的白蟾蜍,这对蟾蜍通体雪白,眼珠却如血般红,模样甚是可爱,却也不见有何珍异之处。
“这是?”
老道士微笑指着两只蟾蜍道:“这是产在西域雪山上的‘朱睛冰蟾’,任他多厉害的内伤、刀伤,只要当场不死,一服冰蟾,药到伤愈,真是灵丹妙药,无比神奇。要是中了剧毒,这冰蟾更有解毒之功。”
任天行听了大惊,“竟然是如此的宝物?我不能要,前辈身种剧毒为什么不使用呢?”
“我已经毒入肺腑,阳寿已尽。任它如何了得也是无用了。公子若是再推辞,就不免让人轻看了。”
任天行点了点头,暗叫惭愧,他当然是想要,刚才是有些做作了。他将盒子合上,恭敬作揖,“长者赐,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