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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人到了一座小城镇,可惜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下,雨水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目所能及的整个世界。【愛↑去△小↓說△網w qu 】
城镇本就不大,此时少了沿街叫卖的小贩更显得冷冷清清。偶尔遇见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不敢有丝毫停留。
兄弟酒家是附近唯一的酒馆,既不太大,也不太小,老板本以为赶上雨天会生意惨淡,没想到今天的生意格外好。任天行三人就在这间小店,他们在楼上拣个座头,坐下用饭。
此时的任天行已经换了身棕色长袍,并将那张苍白的人脸戴上,远远看去甚是可怖,如同白无常一般。楼上有他与李琦两人,别人哪里还敢坐?老板本不同意他们进来,可是看到任天行出手大方,勉为其难的迎了进来。还将唯一的包间让给了他们,说是贵客。
楼下聚集着一帮江湖汉子,他们悠闲的坐在一边饮酒听书。江湖是最逍遥的地方,所以他们很闲。他们不必为生计去操心,却也不愁生活,腰里似乎有用不完的银子,虽然也没有谁大富大发过,但江湖上很少有人饿死过。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赚钱的,但每个人都这么很宽裕愉快地活着。似乎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方法,养活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而他们也为着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忙着。
众人此时的目光都放在前台,因为此时正有人在说书。任天行虽没有主动去看,但余光却不时的瞟向楼下。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但却说不出来。
说书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满头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旱烟的蓝衫老人。还有一个想必是他的孙女儿,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却比辫子还要黑,还要亮。老者在上面讲,小女孩在旁边帮腔,原本枯燥的听书,经他们这么一弄甚是生动,如同后世的相声。
他们刚刚说了一阵薛衣人在佝偻山,击杀“杀手无常”裴环的经过,赢得了一阵满堂彩。老人正在喝酒润口时,一个身着虎皮的中年汉子笑道:“孙老头,你说的虽然精彩,但我们早就知道了。说书说的就是个新鲜,你总是说旧事,大伙儿听的可不带劲。”
众人听了纷纷叫嚷着,“对,说新事儿!”“是啊,我们花钱买酒,可不是为了听旧事啊。”
那汉子见有人支持自己,不禁哈哈大笑,仿佛脸上甚是有光。
老头子眯着眼,喝了杯酒,又抽了口旱烟,才慢吞吞地说道:“行,既然大伙儿想听新事儿,我不妨说上几个。你可听说过任天行吗?”
众人本来正在叫嚷,但一听到任天行这名字,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任天行神色不动,望着窗外的雨丝愣愣出神,仿佛已经不在这里。双儿与李琦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她们也很想听别人是怎么议论任天行的。
就听那个辫子姑娘笑道:“知道呀,大名鼎鼎的‘天下四大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老头子道:“不错,但你知道谁是郭嵩阳吗?”
任天行一怔,他隐隐猜到了老人要说什么。辫子姑娘想了想说:“唉呀,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不是说任天行吗?怎么扯上了郭嵩阳?”
老头子说:“因为任天行的这件事,必须要提到郭嵩阳。”
辫子姑娘说:“哦,原来是这样,那就请爷爷说吧。”
老头子抽了口烟,徐徐说道:“郭嵩阳今年三十七岁,外号‘嵩阳铁剑’,是嵩山派左盟主的师弟。他剑法极高,早年因为追杀西域十三魔而身受重伤,功力尽失。其后他破而后立,创下铁剑剑法,武功进入了生死由心的新境界。这些年来他已经纵横五岳剑派没有敌手,连‘神剑仙猿’穆人清也败在他的剑下。”
辫子姑娘说:“穆人清?那不是被谢晓峰杀的那个人吗?”
老头子点头说:“不错,穆人清就是因为败在了郭嵩阳的剑下,感觉到自己有了突破,这才敢找上三少爷。没想到他这澎湃的信心,竟换来一剑封喉。唉,一代剑侠晚节不保,真是让人感叹呐。”
辫子姑娘说:“如此看来,郭嵩阳岂不是厉害的很?”
老头子说:“岂止是厉害?他不仅剑法高超,更是内功惊人。嵩山派的绝学‘寒冰真气’坚韧霸道,平常人根本就修习不得。曾经有多位嵩山前辈因修习此功被冻僵而死。郭嵩阳本是功力尽失之人,可他竟抵挡住了寒气侵体,练成此功,他的功力比之当初强出了一倍。有此可见他的心性和资质是何等出色。”
辫子姑娘说:“看来我又认识了一位武功高手,可他与任天行有什么交集呢?”
老头子说:“就在数日前,他们在山西决斗了一场。”
全场哗然,这次不用小姑娘帮腔,下面的大汉便叫喊起来,“孙老头,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可不是闹笑话的。”
“是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大事,怎么江湖上没有半点儿消息?”
孙老头嘿嘿笑着说:“要是你们都听过,那不又成了旧事?我说你们到底想不想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见众人纷纷叫喊着想听,孙老头这才缓缓讲述起来。酒馆内一片寂静,只有孙老头自己说话的声音,店伙计见这帮大爷如此专注也不敢发出声响。
任天行静静的听着,心中没来由的升起寒意。这孙老头讲的太过详细,他虽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明白,也没有将阿九的话与燕南天的行为说的一丝不差。但二人比斗前的对话,二人的剑法招式等,竟都说的惟妙惟肖。
还好这老家伙只说到此,并没有说郭嵩阳收燕南天为徒,也没有说他们去了哪里,更没有说自己是故意相让。
众人听的身临其境,不知所在,直到老者说完,辫子姑娘才拍手说道:“真没想到,这郭嵩阳不仅武功高强,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老头说:“这是当然,否则怎能与‘天机公子’战成平手?”这句话已经把结果的原因说透,只可惜众人听不懂。
江湖汉子们这时议论纷纷,夸赞任天行与郭嵩阳英雄了得,他们大都面带兴奋之色,因为这件事听的新鲜。等雨过天晴,他们就会奔赴各地,将今日听到的事洋洋得意的讲给别人听。这虽然是件愚蠢的行为,却正是某些人所期望的。
双儿笑着说:“相公,这祖孙两人说的还真好,似乎亲见的一般。”
李琦说:“嗯,这是我听过的书中最生动的。”
任天行淡淡的说:“他们就靠着它吃饭,不要太上心了。”他暗自思忖,“这老儿所说,除了郭嵩阳与燕南天应该无人知晓,可他们绝不会说出去。看来当日我与郭嵩阳决斗,定有高人在侧,只因我们心无旁骛,专心对敌这才没有发现……只是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与方白宇的失踪可有干系?”
“任天行很了不起吗?”淡淡的声音传了进来,在绵绵细雨中显得缥缈动听。
双儿见任天行眉头紧皱,连忙问:“相公,你怎么了?”
任天行说:“我没事,咱们喝酒。”说着自顾自的倒起酒来。
双儿还没见过相公这般模样,她也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那好,今天我与李姐姐就陪相公喝个痛快。”
李琦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倒酒,然后一饮而尽。
店门一开,两个美艳道姑款款走了进来。为首的道姑长的甚是美艳,一席秀蓝色道袍披在身上,显得庄重典雅,虽从雨中走进,却无狼狈之色,拂尘轻挥,美目流盼。众人犹见毒蛇,靠门坐着的汉子纷纷起身躲避,将二人侧围一个半圆,兵器摇的“哗哗”作响,却无人胆敢上前。
双儿与李琦只扫了楼下一眼,就知道了任天行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缘分的巧妙就在于,你永远都想不到会在何时、何地遇见想见或不相见的人。如果说任天行在世上有一个人不想见,那个人一定就是李莫愁。
任天行向下看了一眼,不禁暗自感叹,她还是那么美,过去的种种仿佛是一场梦。他本以为自己会恨她,可是如今心中只有怜惜。“这两年她一定受了很多苦……”这是任天行唯一的想法。
另一个道姑约莫十七八岁,自然不是陆无双。任天行知道那是李莫愁的弟子,叫洪凌波,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与李莫愁站在一起犹如姐妹。
洪凌波见众人一脸的戒备神色,冷笑道:“诸位莫不是觉得艺高人胆大,想动手不成?”
一个使刀汉子壮着胆子问:“请问仙姑可是赤练仙子?”
李莫愁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淡淡的说:“我来此地只为避雨,不为其他,各位如与我有仇,尽管上来。若是没有,便各坐各的,别扰得人家做不成生意。”
众人闻言暗松口气,心说只要不找麻烦就好。他们纷纷落座,却无人敢偷瞄李莫愁这边,生怕惹得这煞星不快,凭白丢了性命。
酒馆内一时安静,气氛有些尴尬。洪凌波大声道:“小二,快上茶来,难道吓傻了吗?”
老板一惊,连忙催促小二上茶。不一会儿,茶水上来,李莫愁浅饮了一口说:“老先生,怎的不说了?我还很想听呢。”
老头子还没有说话,那个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她大眼睛眨了眨,羡慕的说:“姐姐就是李莫愁吗?你长得真漂亮,我长大若是像你这般漂亮就好了。”
李莫愁一怔,显然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害怕自己,见她天真可爱,便笑着说:“小妹妹本就很漂亮,你不害怕我吗?”
辫子姑娘摇头说:“我相信姐姐不是坏人,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是永远无法被掩盖。只是……太阳出现前,往往是最黑暗的,这段时间却苦了姐姐了。”
李莫愁心中一颤,眼圈瞬间红了,她情难自抑的将女孩儿搂在怀中,口中喃喃的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辫子姑娘在她耳旁轻声说:“姐姐,我叫孙小红。”
李莫愁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相信我,谢谢你。”
孙小红说:“姐姐虽叫莫愁,却最是愁苦。希望他早日得知真相,让姐姐平安喜乐。”说完,她身子从李莫愁的怀中滑出,一溜烟儿的跑回前台,笑着对老头儿说:“爷爷,姐姐既然想听,我们再说一段吧。”
老头子爱怜的拍拍孙女的头,“你呀,就能让爷爷出苦力。好吧,我再说一件事,想必大家会感兴趣。”
孙小红好奇的说:“什么事会让大家都感兴趣呢?”
老头子缓缓说道:“那是关于袁承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