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小到大,马青云都告诫马雪娥他们的娘亲是因为爹爹才会香消玉殒的,而他们的爹爹也不会放过他们两兄妹。
他们因为爹爹而留着耻辱的血液,但是在爹爹心中他们也是他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马雪娥从没有打心眼里相信过那连面容都没有印象的爹爹会置他们于死地,如果爹爹真的也把他们两兄妹当做仇人,那为何还会让他们逃出来呢?
当时,他们离开家,从最北边的定北道一路行马坐船来到这安南道。
一个才八岁,另一个更是只有四岁,爹爹那般深不可测又怎会让如此年幼的他们,轻易的逃离他的视线和掌控。
一定是,故意放我们走的!
爹爹他,一定不会像哥哥说的那般,决心置我们于死地……
马雪娥是这样固执的想着的,她,从未真正的把那人当做过自己的仇人。所以她并不怕离开安南道,甚至内心深处隐隐的期待着,期待着再次和那人相见的情景。
那人会不会把自己和哥哥拥入怀中,说一句“我的孩子们幸苦了”?
马青云显然是不知道自家妹妹的那些小心思的,更不知道她是怕他生气才一直假装也讨厌那人。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和苏梦分开。
他不能阻止他们离开,也没有理由让他们留下,他能做的就只是暂时放手,让苏梦离开他的视线。
苏梦说完她的决定便离开了堂屋,马青云目光阴沉的看着她早已空下来的凳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下筷子,他在白瓷碗中净了净手便也走出了堂屋。
看着中庭上方那带着一丝暗沉的天空,马青云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衣袖遮掩下的手掌。
低吟出声:“这一次,便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等到我部署好一切,有足够的实力离开这安南道时,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把你给找出来。到那时,我再也不会让你有离开我的机会!”
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
接着道:“若是有人捷足先登,那么,我也不介意把他解决掉!反正,你终究只能是我的……”
没有人听见马青云的低吟,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命运从来都是注定的,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而更改。
即便是那些最终成功了的人,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注定要成功罢了。
世人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不信命、不服命,反抗命运,殊不知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世间之事,光怪陆离,没有人可以信誓旦旦的否认神的存在。
或许,所有人都被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牵着走!
马青云永远不会知道,他对苏梦那份占有欲会膨胀到什么程度,那会让他疯狂,让他失去理智,让他不惜背叛一切!
最可悲的,便是活成自己最讨厌、最憎恶的那一类人。
但命运的齿轮在他们还未相遇之前便开始缓缓转动,一切都在朝着未知的注定发展,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堂屋内,便只剩下了骆长宁、马雪娥和大笨熊三个。
除了没心没肺不知愁滋味的大笨熊还在吭哧吭哧的解决着盆子里的食物外,其余的两个人都没有了继续进食的心思。
看着马雪娥用筷子抵着下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骆长宁一方面觉得可爱,一方面又带着一丝惆怅的心疼感和无力感。
站起身,走到马雪娥的身旁,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温声说道:“怎么了,还是不开心吗?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以后总还会再见面的。”
闻言,马雪娥的小肩膀垮得更厉害了,白嫩嫩的小下巴也被筷子给戳红了。
嘟着小嘴,瓮声瓮气道:“虽然说还会再见,可谁知道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到了那时候长宁哥哥你早就把我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呢……”
说到这,马雪娥的下巴终于离开了筷子,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骆长宁,杏眼里满是委屈的神色。
开口道:“到那时,长宁哥哥你会忘记雪娥吗?到那时,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到那时,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吗?”
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娇小女孩儿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骆长宁只觉得心都要柔化了。
展颜一笑,更加大力的揉了揉马雪娥的头发,说道:“那当然,我怎么会忘记这么可爱的雪娥。你也永远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小丫头,是我的雪娥妹妹!”
听着骆长宁真心实意的话语,马雪娥终于觉得心情变得畅快起来,不再那么压抑了。
长宁哥哥说自己永远是他的朋友,他的小丫头,他的妹妹呢,真好!
这般想着,马雪娥的心情愈加畅快起来,然而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天,心中却是无尽的苦楚与怅然。
她多想不只是他的妹妹,她还想要更多,而不是看着一个又一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那样般配,而自己却只能唤他一声“长宁哥哥”。
明明,他们并不是兄妹啊……
有了骆长宁的许诺,马雪娥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她知道骆长宁一定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愈加肆无忌惮。
扬起娇俏的笑脸,傲娇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哟,长宁哥哥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看着眼前那张明媚的小脸,骆长宁的心情也十分愉悦,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马雪娥的鼻尖,宠溺道:“若是有空,我一定会来青阳县看你们的!”
他从异世而来,在这青阳县生活了十二年,结识了很多好朋友和好兄弟。这里有太多他的美好回忆,他又怎会一去不回?
何况这里还有娘亲的墓,是比那所谓的苏家祖籍地苗南道更亲切的地方……
因为骆峰是战死沙场的,并没有找回他的骨骸,所以苏梦他们并没有为他立碑,即便是衣冠冢也不曾有。
一来是名不正言不顺,苏芹芹一听说骆峰的死讯便发了疯。剩下的三个主子里,骆长宁还尚在襁褓,苏梦和温如恭没有名分去为骆峰立碑。
另一方面,则是苏梦压根就不愿意接受骆峰已经战死这个事实。
在她的心里,骆峰一直是初见时那英挺正气的男人,不会被任何事情任何东西所打倒。
她这样固执的认为着:只要不立碑,骆峰便不是已死之人,或许他只是从战场上失踪了,或许他受伤被人所救,或许他们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但,他一定还好好的活在某一个地方,幸福而快乐。
只是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有她的位置……
曾经、现在和未来,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