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埙把匕首还给了慕容泠风还嘱咐她要收好。慕容泠风瞧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从外面回来后的离埙心情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了,像是确定了什么,对待小公子的态度也愈发温柔了。
他递给慕容泠风一块烤好的鹿肉。小公子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看也没看一眼就要往嘴里送。多亏了离埙用余光扫见了,连忙阻止了她,“刚烤好的,还烫着呢!”离埙从她手里夺回鹿肉,插在一旁的淤泥里,责怪地瞪了她一眼,“你是觉得旧伤好的差不多了,想要添点新的是吧?这一口咬下去,舌头还不得被烫烂了!我就应该让你咬一口,看你以后还怎么吃饭说话!”
慕容泠风抿着嘴巴,把舌头往回缩,总觉得被他这么一说,整个嘴巴都是疼的了。
离埙等到鹿肉凉得差不多了,才用刀割下一小块来,喂进小公子的嘴里。慕容泠风满足地捧着脸,大呼好吃。
离埙微微勾起嘴角,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这人还真是本性难移,无论过去多久你这吃相也改不了。”
“我这吃相怎么了?”慕容泠风嘟着嘴巴看他。
离埙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着很香,让旁边的人也很有食欲!”
慕容泠风眯着眼笑了,指指火上烤着的鹿肉,那意思还想要。
离埙又切了一块,吹凉了递给她。小公子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美食了,因此也没听出来离埙话里的意思。十几天都是以果子充饥,终于吃上肉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吃饱后,离埙查看了一下慕容泠风的伤势,瞧着她胳膊上已经变得很浅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够痊愈了。只是她这脸上怎么也不见好。
离埙摸摸她的脸颊,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慕容泠风摇摇头,“除了胸口有时候还有一些疼痛,其他的都没有感觉了。不过……”小公子伸出两只手,一团蓝色的火焰出现在她的手心里,但还没等火焰烧起来就熄灭了。“我的灵力没有了!”她把双手交握在胸前,捧着胸前的海之灵,“我现在连海之灵都打不开了!”
没有了灵力对于小公子来说就如同天崩地裂之事,但听在离埙的耳朵里却不甚在意。“没有了就找回来呀,是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说不定,它只是现在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慕容泠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灵力也要休息吗?
“难道你的生活就只能用灵力来维持?没有了灵力你就活不下去了?那你这辈子还真是悲哀呢!”离埙蹲在河边洗着手,刚刚吃了满手的油,他们手上也没有皂角,总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
慕容泠风递了两片花瓣给他,离埙在手里搓了搓,竟然搓出了些泡泡,泡泡带着油花从手上滑了下去,终于把离埙把手洗干净了。可是,小公子悲伤的情绪还是没有洗净。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一双手,除了灵力她还有什么?权势?地位?在湛天大陆的时候,她是湛天宫的小宫主,是九殇谷的传人,是泠云阁的阁主,是南楚九王的女儿,是圣王爷的未婚妻,论起身世显赫来,怕是没有哪一个能与之媲美的,就连与她一同出生的雪儿,都逊她一等。她有钱有势有才有貌,但是这一切在她踏上通天之路的那一件全部戛然而止了。她瞥了眼水中的倒影,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曾经的倾国倾城之貌,到如今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了。现在的她还真是一无所有了,“我什么也没有了,现在连灵力都散尽了,与一个废人也是无异了。我现在无权无势无财无貌,功夫也不好,恐怕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原来,你一直是用灵力救人的啊!这么多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离埙冷笑着问道。“说什么小神医,怕都是浪得虚名吧!”
慕容泠风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离埙小声嘟囔道,“整个圣山就你医术最好,天授之能,我养大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公子没听清,只得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离埙摇摇头,“没什么。”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这些天你一直闷在这地下,阴气太重,也见不到阳光,怪不得心情不好呢!走吧,我带你去转转。小孩子嘛,得多晒太阳才能长高!”
慕容泠风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撇撇嘴――还得晒太阳长个,他这是养孩子呢,还是种花呢?还有,她什么时候才能从小孩子这个行列里走出来呀?
大概那个沼泽地是个只进不出的门,因此,离埙并没有带她原路返回,而是从山洞里另外找了一条路。慕容泠风拽着离埙的衣袖紧跟着他,手上还拎着她之前做好的光甲虫“小灯笼”,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小灯笼似乎没什么用,因为整个洞口里到处都是光甲虫,离埙就跟变魔术似的,手一挥就亮一片,走到哪亮到哪,简直霸气。
不多时,二人就走出了洞窟。在离开洞窟的一刹那,慕容泠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就算洞窟里面有光甲虫照亮,但是那昏暗的光线与正儿八经的太阳光还是差的太远。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昏暗的环境,再次被强光照射,只会让她的眼睛觉得刺痛。慕容泠风把手挡在眼前慢慢地适应着光线,同时,也产生了疑问,“我进来的时候,那个树林十分茂密,几乎见不到阳光,怎么这里的光线这么强?”
“因为我们早就已经从树林子里出来了。”离埙难得耐心地给她解释,“洞窟的地形与地上面不一样,它有一个折角,所以,你觉得并没有走多少路,其实我们已经离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了。”他拉着慕容泠风往前走,脚步不算快,但小公子却觉得自己身边的景象正在以一种超光速的速度后移着。看来,不光是地窟的地形有问题,恐怕离埙也不是在以一个正常人的速度在行走。
渐渐地,离埙的速度慢了下来。慕容泠风也开始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越瞧她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这一切简直太美了,她努力地想要把它们都尽收眼底。翠绿的树,淡紫的花,浅蓝的溪流,素白的薄雾,阳光射下来,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边,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叫,又有风拂过垂柳撩出的哗啦啦的响声。花瓣躺在溪流中,飘飘漾漾地离开了,很快便又有几片落了下来。慕容泠风仰着头用力地做着深呼吸,空气中淡淡的花草香,清新而不甜腻,呼吸到身体里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怪不得离埙说要带她来晒晒太阳散散心呢!置身于这样的“仙境”之中,人的心情想要不好都是件难事。
“离埙,谢谢你!”这段时间,慕容泠风不知道对他道了多少回谢,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确实帮了她很多很多,就算是有着离笙的那一层关系,他做的也太多太好了。
每一次道谢离埙都是坦然接受的,只有这一回,他笑着朝小公子摇摇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谢字。以后,我帮你的地方只会更多更多。不过,你记得,我不是在帮你,是在……”
“是什么?”慕容泠风发现离埙每次说到关键的时候,她总是听不清。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离埙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就像是长辈爱抚自家的小孩子一样,“现在还不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的!”离埙指了指一旁的高山,“走吧,咱们去山上瞧瞧,那边有水帘瀑布,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山又陡又险,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只有半山腰上有个石台,石台之外便是瀑布。离埙此行就是想要带慕容泠风去石台上看看的,让她体验一下站在瀑布之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得。既然没有路,那就造一条出来。离埙最擅长的便是幻化之术。他手掌向前一推,一条青绿色的透明的楼梯顺着山体蜿蜒而上,那楼梯像是用水晶做成的,慕容泠风踏上去低下头瞧了瞧,隐约中还能看到楼梯下面的风景。离埙体贴地让小公子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的身后保护她。慕容泠风一边走一边感叹着这里的美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美到这种程度?”
“这里就是魍魉谷啊,你不是一直想来这儿吗?”离埙不甚在意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小公子突然停下来脚步,离埙仰起头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见慕容泠风慢慢地回过头来,脸上除了震惊再也找不出别的表情了,“你说这是哪儿?”
“魍魉谷啊。”离埙好像地看着她,“你吵着闹着要来的魍魉谷,怎么到了这儿又不信了?”
慕容泠风左右看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怎么可能是魍魉谷呢?这里分明是仙境啊!”
“谁说仙境就不能是魍魉谷了?你以为魍魉谷长什么样?另一个地狱吗?”离埙好笑地问道。
慕容泠风纠结地挠了挠头发,好像确实没有人说过魍魉谷是地狱,只是她自己把魍魉谷想象成枯藤老树毒物弥漫虫蝎满地爬的样子。不过……“不是说魍魉谷里面危险重重,到处都是妖魔鬼怪吗?它们都在哪儿,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这点离埙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你可千万不要被魍魉谷的外表所迷惑,这里面可到处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小命就得折在着,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自己跑过来!”离埙再次警告她,“但是,这个妖魔鬼怪嘛……”离埙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往下看,“自己瞧。”
慕容泠风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山下的情景着实让她吓了一大跳――那下面就跟开森林大会一般,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有俊美无比的,也有丑陋不堪的。最神奇的是,这些生物都安安静静地仰着头看向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怪不得她之前没有发现呢。
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看到她往下望的时候,全部都跪倒在地,恭敬地低下了头,这些举动也是在安静的情况下完成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
小公子吞了吞口水,想一旁的离埙取证,“这些就是所谓的妖魔鬼怪?”要不要这么温顺?
离埙哈哈大笑,“你也不看看这会儿来的是谁,他们哪里还敢造次?你换个人来试试,那人要不被分分钟生吞活剥了,我这脑袋砍下了给你当球踢!”
小公子连忙摇摇头,那意思我不会踢球,也不稀罕你这脑袋,你还是自个留着用吧。“看来,我今天还来了把狐假虎威,埙埙你果然能干!”
一声叫愣了“埙埙”把离埙喊愣了,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小公子的眼睛愈发深意了。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究竟是谁借了谁的威风还真不好说。
慕容泠风不经意间朝上面看了眼,她突然发现瀑布后的石台上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的样貌虽然模糊看不清楚,但那身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拼命地朝那道白影跑过去,白影却在这时也转身跑走了。这一次,小公子不准备放弃了,她的眼睛里已经装不下其它了,只能看见那个背影,“云漠,你不要走,等等我!”
奔跑中,突然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拽住了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水打湿了。慕容泠风这时候才发现她竟然随着那道白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石台。若不是离埙及时地抓住了她,恐怕她现在已经掉下去了。
离埙一手抓着她的腰带,一手放在她的头上,他的灵力形成了一个屏障,为她挡去了瀑布的冲刷。
慕容泠风朝前面望了一眼,只见那道白影已经到了对面的山上,他微微侧头却没有回过头来看向他。慢慢的,那道白影消失在了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