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佛图澄与竺法雅相互看了看,老脸现出了尴尬之sè,云峰所列举的诸多神通,预知祸福确是不假,他修成了至诚之道,稍有危险,心头会立刻现出jǐng示。
正如秦军围攻襄国,佛图澄预感到云峰不会杀他,甚至还冥冥中另有感应,这对于他,对于佛门来说,或许另有契机,因此留了下来,要不然,早跑的没影没踪了,真正的出家人虽然藐视生死,却也不愿死的毫无价值。
只不过,其他方面全是石勒与他的弟子们吹嘘出来的,以诸般神迹烘托出佛图澄的身价,同时也起着愚弄民众的作用,对佛门的传播与羯赵的统治皆有益处。
而佛图澄见其中有益可图,便也默认下来,这时云峰突然发难,佛图澄如何敢演示?尤其是把肠子掏出放河里洗涤,又或是在胸口钻个洞让里面大放光明,纵是打破虚空也能要了老命,而且名声还被会彻底败坏!更何况,云峰与他是同一个层级的高手,连作假都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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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图澄连忙应道:“贫道九岁那年受如来感召,于乌苌国(今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斯瓦特县)出家,其间,两度往罽宾(北天竺境笳毕试国,今喀什米尔地区)学法,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来到洛阳,时年七十有九,自此便在中土落地生根,永嘉六年,得赵王器重相邀,往河北、襄国弘扬佛法,贫道酒不逾齿、过中不食、非戒不履,并以此约束徒众。
若论志弘**,乃贫道生平之愿,不过,其余诸般神通,乃凡夫俗子以讹传讹罢了,秦王可当不得真啊。”
“哦?”云峰现出了似笑非笑之sè,打量起了避重就轻。把自已好好夸赞了一番的佛图澄,而佛图澄合什垂目,不为所动,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样。
好半天,云峰笑容一敛,正sè道:“大和尚与竺法雅道人今rì之来意,孤倒能猜出几分。这样罢,孤也不与你绕弯,佛门于中土传播,可以,孤不拦阻,也不支持。任其自生自灭,不过,孤提三点要求,若是做不到,还请大和尚回返龟兹!”
佛图澄与竺法雅均是心中一凛,他们明白,下面的话才是重点。而且由云峰的语气判断,很可能条件较为苛刻,佛图澄施了一礼:“秦王请明示!”
云峰点了点头,沉吟道:“其一,不得伪作神通术法愚惑乡民,也不得以来生业报威胁百姓信佛,佛门自有其修行妙法,一切全凭你等的佛学造诣能否打动人心。
其二。佛门乃方外之地,不应沉迷物yù,因此,寺院不得置办田地产业,不得蓄养佃民,不得鼓动民间开山凿石造窟,僧侣生活来源。全凭善信自愿接济,而不得强化索要,若有愿举家财资助者,须以劝阻为善。只取所需不应悉数收纳!
其三,佛门虽乃清净之地,不应被俗世红尘干扰,沙门、包括道门与基督二教,皆可不谒王者,但必须遵我秦国律令,凡触犯刑律者,不可法外豁免!就此三点,再无别规。”
这话一出,佛图澄与竺法邪均是眉心一皱,细细凝思,尤其是竺法雅的心里更是一片苦涩,云峰提出的要求,与此人历来对待佛门的作风没有丝毫改变,只不过,当年他往汉中时,云峰只是凉州牧,那时还能辩驳几句,而如今已是北方之主,他还能如何呢?只有接受与不接受的选择,显然,不接受的后果令他承受不起。
佛图澄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他自已而言,云峰的约束并不算太过份,他自身修持走的是苦行僧路线,他不是不清楚物yù会给修行带来极大的干拢,然而,如果礼佛捞不到油水,天下间有多少人会入佛门?对佛门来说,首先是扩大影响力,以利诱之,再以德化之,不失为一条捷径,说白了,就是先撒网,后捞鱼。
佛图澄清楚,真正不计较名利而诚心礼佛的人,天下不是没有,但为数不多。
云峰也不催促,默默看着他俩,南方佛门有竺道潜为表率,应该能刹住佛门的奢糜之风,他希望佛图澄、竺道潜等大德道人能在北方起个好头,把佛门带入良xìng的发展轨道。
江东由于玄学兴盛,又先后有天师道与正一道的存在,士族多好老庄,崇尚清静无为,与佛门的济世理念背道相驰,在梁武帝之前,佛门的影响力并不是太大,而北方,尤其是河北,由于石勒等统治阶级的大力支持,佛门相对于道门,占了压倒xìng优势,论起奢糜之风,也远超于南方!
北方有建浮图与凿山开窟的传统,浮图即为佛塔,高大奢华,攀比成风,消耗金铜不计其数,而凿山开窟先不论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光是所费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就是难以想象,不但要在峭壁上凿出佛像,还要建有华丽的藻井,佛像的装饰也务求jīng美,百姓们往往以家资供养其中的一龛佛像,除了基本生活所需,几乎不会有结余!
云峰清楚,自已的禁令,将使得龙门石窟、云冈石窟、敦煌莫高窟等后世著名的石窟从此不会再现,而羯赵刚刚成风的造窟行为也将嘎然而止,不得不承认,佛窟融会东西方艺术风格,具有极高的史料与审美价值,严令禁止开窟,单从艺术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可是那又如何呢?
云峰始终认为,艺术与吃饭相比,吃饭排在首位,艺术的发展不能建立在惘顾民生的基础上,也不能超出国力的承受范围,更不能为了权贵的喜好而劳民伤财,这是他的底限!
又如王羲之,从目前来看,王羲之很可能只能称为书法家,而没有成为书圣的可能了,这没办法,他公务缠身,根本不能静下心来练笔写字。
但在能吏与书圣之间,云峰更倾向于前者,物质上得到了丰富,才能追求jīng神上的享受,人权的最基本是生存权,如果饭都吃不饱,jīng神上的愉悦只能称之为自我麻醉,云峰期盼王羲之能造福一方,为百姓谋福利,成为秦国的栋梁之材。
同时,云峰主动提出宗教人士不谒王者,正是希望宗教莫要卷入是非名利场,远离政治,安心修行,在经义、文化、哲学、科技、慈善与医学等诸多方面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王重阳曾有歌云: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这生动的诠释了,在中国特有的土壤上,宗教被揉合为了一锅大杂烩,佛道儒形类神似,全都为统治阶级服务,脱离了创教之初扎根于中下层贫苦民众的初衷,而迟迟不能融入中土独特文化生态圈的景教,也就是基督教的分支,最终落得个被灭的下场。
宗教人士不谒王者,正是要还宗教一个本来面目,回归到他应有的发展轨道上去。
时间缓缓逝去,建德后殿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佛图澄突然眉头一松,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佛祖虽为王子出身,但扎根于贫苦民众,历尽人间苦难,才得以于菩提树下悟道。
佛门自后汉入中土,近些年来,趁着中土大乱得以迅猛发展,却已背离了佛祖初衷,奢糜之风渐长,百姓礼佛,多出于逃避役税而非由本心,秦王三条禁令有如当头棒喝,令贫道幡然醒悟,贫道受教了,自当遵秦王谕令而行,这便告辞!”
云峰也不挽留,伸手示意:“请大和尚转告帛尸梨密多罗,少念些咒,多念些经!不然,孤会请他喝茶!”
“呃?”佛图澄一怔,他不明白喝茶的特殊含义,只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略一合什:“贫道会将秦王谕令转告!”说完,大袖一甩,转身而去,竺法雅也微一躬身,跟了上前。
佛图澄来时心事重重,走时却浑身轻松,远远的,一阵歌声随风飘来:“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
佛图澄的歌声中,已是许下了普世济人的大愿,云峰的目中现出了离迷之sè,凝视着佛图澄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王桂从殿后转出,也跟着怔怔看了一会儿,待佛图澄消失不见,这才小心的问道:“大王,佛图澄的歌声,末将却没听出什么,反而有种晦涩不清的感觉,您今rì已为佛门立下规矩,料那些光头绝无胆量阳奉yīn违,为何还要叹气?”
“你不习佛法,自然不会明白。”云峰摇摇头道:“佛门宏愿并不是随口说说,发了便要做到,否则将永堕轮回,终世不得超脱!佛图澄既敢以歌立愿,说明他已于吴普真人般,悟得了大自在、大圆满与大逍遥的真谛,一颗菩提心已然晶莹剔透,何时往投西天极乐,只在于他何时愿满功成!”
一瞬间,王桂目中现出了满满的崇敬,以及掩饰不住的羡慕,云峰把吴普真人的离开定义为涅槃,然而,在包括王桂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眼里,吴普真人却是成了仙,佛图澄能与吴普真人相提并论,那可是成佛啊!
云峰注意到了他的神sè,哑然失笑道:“行了,你我在红尘浊世打滚,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问心无愧,了无遗憾,便不枉此生,又何须羡慕他人?仙又如何,佛又如何?哪有人世来的逍遥?来,随孤出去走走!”说着,双手一背,大步迈向殿外,王桂带着疑惑,连忙跟在了云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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