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五月五日,星期五。
我在车站碰到了森南医生。
从星期一那天起我就一直联系不上他,本来打算下午放学早的话就到医院去看看,没想到在早晨的车站上就被他叫住了。
“小希――!”
我迅速转头,看到森南医生的同时还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个保护套,他的脖子失去了灵活性,整个上半身看上去像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
他说这是颈椎护围,周一那天给我打完电话以后他不小心伤到了颈椎,直到今天他还在接受牵引治疗,他说伤到颈椎非常危险,搞不好就会高位截瘫,目前的情形来看还算乐观,只要持续治疗一段时间就会康复。
“‘那个’好像很讨厌大家想出来的对策,所以要小心”
森南医生曾经在电话彼端的提醒又在我耳边响起,就像是某种预示,森南医生是因为在电话里告诉了我“对策”的关键点后才变成这样的吗?
这也只是我的臆测,毫无根据可言。
我关切的问他――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治疗时会不会有痛苦?我过分担心他的状况,恐怕也是内心感到把他这个不相干的人牵连进来的愧疚,他一面安慰我说没事一面也问了我的情况,说实话,除了被那个“厄运”困扰着,其他一切都好,可似乎“厄运”正是毁损一切的根源。
“死亡”这种飘渺又真实的东西也似乎紧紧跟在了我的身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走到我面前让我看它的样子。
森南医生和我说话时整个身体都要转过来,所以我让他直接说就可以了,避免转动再次造成的损伤。
他一直都没提那天电话里和我说到的事情,我不清楚是他因为颈椎受伤忘了――还是他在刻意避开
但我正处于需要他帮助的时候,还是很难为情的把手机上那张古怪的集体照翻出来给他看
“森南医生,以前禾谷所在的高一d班里面有没有这个人?”
我指着那个被桃井说是“不该存在”的人的地方问道。
“――唔”
照片的确很考眼力,森南医生凑得很近才稍微看清我指着的人,他微微蹙眉后又变幻出另一种琢磨不定的神情说道。
“有这个人吗?我好像没见过――”
“意思是没有咯?”
“――不确定,要问过知道的人以后”
“还是问那个b班的同学吗?”
“只能去找他了――”
森南医生把手机还给我后看着远处的街景说道。
“小希,这件事情很危险。”
我觉得后面他还应该接着再补充点什么的,比如“危险”的具体性还来源性,但是他却突兀的结束了这句话。
“――也许吧。”
“你真的要小心。”
“嗯!”
我点头的同时他长叹出一口气。
――其实我大致听懂了森南医生这些话中影射的另一个意思,恐怕他让我小心的同时也在提醒他自己要小心。
他是医生,他明白这种超强的厄运就像病毒一样――会传染――并且具备百分之百的死亡性。
“森南医生,拜托你了,我好像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向他鞠了躬,“请别在这种时候离我而去――”这句话潜藏在心里没说出来,但他一定能从我的表情中读到。
电车来了,我上了要去学校的那一趟,而森南医生只是久久立在站台目送我
――我明白,这个早晨的相遇,也许是他刻意来等我和我说那些话的吧。
来到学校后我快步径直走入教室,自我们搬入综合楼上课后,其他班的同学总像避讳“瘟疫”一样避讳我们,穿过那些小有议论声的人群,我尽量不去看他们的样子,而是埋头直奔教室。
我看到桃井已经回来上课了,他在座位上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微微点头回应他,然而第三节课下课后,我被一个人意外的邀请到学校小树林谈话。
她的短袜和手臂上沾了画画用的颜料,不怎么爱搭理人但是却一副文静模样画画也非常棒的不高兴时甚至也会发狠的那个女生
“琉璃希,那天很粗鲁的那样对你,很抱歉,你别在意。”
她垂下头咬着下唇,扭扭捏捏的和我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怎么会,早就忘记的事了。”
我摆出不会对此介怀的样子,还微微迎合出笑脸,注视着她――纱良香。
“来这里就为了那个事?”
被我这么一问她更加扭捏了,手不停的变换位置。
“――啊,不是,事实上,还有”
“什么?”
“琉璃希,听说那天警察来找你问话了是吗?”
“――嗯!”
“呃那个”
她再次垂下弯月一般的眼睛,低声说道
“就是担心你,所以来问问”
“哎?”
我云山雾罩的歪着头,小树林里斑驳的光线洒在我和纱良香身上。
“其实,是来问你你还记得纪美出事那天晚上,是谁给了你硬币吗?”
――硬币?
纱良香怎么会知道“硬币”的事情,我们几个那天玩的“捉迷藏”游戏只告诉了警察,班里的同学没人知道。
我侧目睨着她。
“你怎么知道硬币的事情?”
她立刻紧张起来――
“我那个不是我要问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别人不知的事情?”
“琉璃希,你别问我了,我说不出口,你就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就好。”
――说不出口?会是什么?还是说
“究竟怎么了?”
“都说了别再问我,我说不出口,你这样逼问让人很讨厌。”
纱良香突然向我怒目而视,弯月般的眉眼拧在一起,我想到那天她因为那张画的事用削尖的铅笔划伤了樱树,她此时的样子和刚才局促扭捏形成两个极端,似乎从“胆怯”这么一下子突变到“狰狞”。
“好吧,我不问了,对那件事我想不起来,至今也无法想起来。”
“琉璃希,刚才那样粗鲁,对不起。”
她低下头向我道歉,一温一怒,仿佛在两种人格之间来回过度着,虽然我不了解纱良香这个人,但她不会是这个样子,就像那天因为那张画她突然变得仇视所有人,让我感到十分惊诧。
随着预备铃打响,她转过身背对我说道。
“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那个’让我这么做的,‘那个’就在教室里,所以我不能说。”
随后她出了小树林往教室跑去。
与此同时,我的电话在口袋“呜呜”震动――是森南医生打来的。
“什么?!”
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发出了这样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