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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永章站在北曲山下,心想着就在南面不远处的栖霞县,应该有着不少的苹果在等待着他的咀嚼。不过今年大旱,不知道苹果的产量有没有严重下降。
除了苹果之外,他还有一个最先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前一阵子风风火火的黑莲教。虽然康宁的教义还停留在原始状态,但车永章已经听说,他们那里出现了很多新式的工具。
这对于车永章来说,乃是一个巨大的吸引。
在取得上一场大胜之后,登州知府陶朗先已经准备重用他。车永章已经得知,陶知府准备效仿青州府的样子,在本地也设立一个团练。任命他为团练使。此事已经上报兵部,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
在此之前,知府大人也将他这个小小巡检的部属,扩充成为一个四百多人的队伍。虽然自制的强弓根本没有那么多,但车永章还是感受到了在新世界的发展机遇。
回眸前生,他是一个技术宅男,三十而立了却还没有成家立业,一心只扑在最爱的机械加工事业上。
直到天变突至,他才发现前生那些出现在自己视野边角的亲人,对自己来说才是多么的重要。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也只能顺着这个时代的规则,一步一步的向前爬。
先是,他做的各种新奇家具让他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同时也获得了初入豪门世家的机会。此后,他偶然听说孙夼镇缺少一个巡检,他就拿出自己的积蓄,走动了几家关系谋得了这个差使,并开始了自己的兵器制作生涯。
由于原材料的限制,他很难进行火器的研发。就算是康宁,在这方面也需要黄林直接提供成品。而孙元化,则是得到了石子明的全力支持。
但车永章不是孙元化,他既不认识史子明,也不认可石子明的学问。
所以他干脆另辟蹊径。走上了改良弓箭的道路。
于是才有了这次大获全功的胜利。为此,他还得到了陶知府的亲信幕僚佟卜年的赏识。
不过这个佟先生倒真是有点奇怪,他不关心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缺一个劲儿的想要打探他车永章的志向。难不成知府大人还能给他提供多大的官位不成。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佟先生,却发现佟先生一直在注意着他,发现他看过去之后,立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拿起了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了起来。
“干欲孰于火而无赢,角欲孰于火而无燂,引筋欲尽而无伤其力,鬻膠欲孰而水火相得,然则居旱亦不动,居湿亦不动。”
车永章听了一耳朵,这似乎是《考工记》中的内容吧。
《考工记·弓人为弓》在记录弓箭制作的几部作品之中,虽然是比较早的,但确实比较全面的。之后的几部作品。就算是沈括的《梦溪笔谈》,在记录弓箭的时候,也进行了大量的隐晦处理,以致于后世普遍猜测,这种关系到国家安全地工艺,是被朝廷蓄意隐藏的。同时朝廷还背负上了保守等后世骂名。
其实这些人在开骂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关于国家安全的工艺,更是少的可怜。如果能让普罗大众接触到,那么就可能让懂行的外国间谍接触到。这种风险,是任何一台国家机器都不会冒的。
从理论上讲,就算是代发展到了今天,储存国家重要工艺的再提也可能出现丢失损坏等问题。就不要说以前的朝代了。
没能进行系统的理论解析,才是国防技术一步步走向没落的根源所在。
至于比较古老的技艺,诸如《考工记》当中记录的那样,其实就算是邪路出去,也已经造不成太大的危害。
后世曾有学者研究过,在《考工记·弓人为弓》、《梦溪笔谈·造弓》、《天工开物·佳兵》和《大清会典事例》当中。虽然《考工记》在更多的方面都记录得更加详细,但《大清会典事例》则已经出现了规范化、批量化的苗头。
量产品凭借数量取得优势,可以说是工业革命乃至今天,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即便是都实现生产线制造,更容易进行量产的波波沙冲锋枪,在二战期间甚至赢得了敌方,也就是德国士兵的青睐。
而且,几个比较古老的制作弓箭的方案,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比较长的。有的光是晒干材料这一条,就要花上两年。
而且在制作弓箭的时候,还有很多不成熟的世界观在作祟。
比如《考工记》认为,水火相得就很重要。比如有的说法认为,跟时令节气也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其观点是:各种材料不能违背天时,要因时而造,冬天“析(剖)干”,春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
这固然有某些材料取用上的时间和环境需要,但也有类似吸收天地之精华的落后想法。
车永章对此的看法是,经验主义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一定的正确性,但是革新技术,从根本上摆脱耗材对于时间和环境的苛刻要求,才是继续前进的方向。
他现在所做的弓箭,还有很多经典共建的影子,为了配合古代弓手的训练方法,他甚至就连尺寸都没有改过。但是,滑轮这种东西他还是勇敢的加了上去。
揉木为耒也好,揉木为轮也罢,总之在古代就存在着弯曲木头已达到所需形状的工艺。
但是,想要通过这种工艺制作出尺寸和用的滑轮,就有些难度了。庞大的司母戊鼎容易铸造,但小巧器皿却难以加工。一开始的时候,车永章曾经尝试过很多次木质小滑轮,但都以失败告终。
后来,他换了一个新的思路,才逐渐取得成功。
辐条这种东西,是跟随着车永章的后世记忆一起出现在他的作品上的,不过车永章慢慢发现,花轮其实不用做的像是马车那样。
后来,他找了两个直径符合尺寸要求,而且拥有一定厚度的圆形木板子。稍加改造之后,果然取得了成功。
这改造其实并不算什么,就是在这个直径远大于高度的圆柱体的侧面,顺着周长的方向挖一条沟而已。
至于中间掏个洞的事情。只要材料强度在那里摆着,一个普通的工匠就可以做到了。
车永章就是用着这样稍加改良的弓箭,平接受下的十几个弟兄,单单依靠射程上的优势,拿下了一百多个敌人的首级。
也是因为此。那个叫做佟卜年的知府心腹,才一直赖在她的身边,怎么也不走。
“巡检。知府大人的加急公函。”一个捕快给车永章送来了陶朗先的最新安排。
青\'州、莱\'州、登\'州已经商定,三府共同出击,务必将李春芳所部歼灭在莱州府境内。
车永章看了一眼送信的捕快,笑道:“烦劳你转告知府大人,我一定会尽快肃清登州府境内的叛军。”
其实车永章心里很清楚,李春芳是绝对不会向登州府方向继续前进了。这个地方三面环海,如果带着追兵进入这里,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也给堵上了。
所以。李春芳肯定是希望登州府境内的友军,前往莱州府和他们会合。
不过这样也好,青州府方面不像劳师远征,登州府方面不希望治下造反的规模扩大,而莱州府方面则需要在境内打个大胜仗,以方便折抵之前的兵败之罪。
对于肃清登州境内残敌的时候,车永章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正忙活着向外跑呢,他只要跟在后面象征性的追两下,就可以像上面有个交代了。
倒是捕快接下来的一段话。让车永章有些愣神儿。
“知府大人还交代了,这次战役,由青\'州府知府的亲信康宁指挥。听说此人刚刚在北直隶打了一场胜仗,而且率领骑兵星夜兼程。前往洛阳,在士兵哗变之中救下了福王殿下。”
车永章笑着点点头:“这好办。我与他,兴许是同路人。即便不是,观念也差不太多。相处起来,定然是相当融洽的。且让知府老爷宽心,此次出征。定然能给他带回个胜仗来。”
那捕快听他这么说,立即点头回去送信了。
车永章是个理科男,不要说之乎者也的东西记不住几句,就算能记住,他也看不懂繁体字。
有些字体看习惯了,忽然多上那么一笔两笔的,就得花点时间去适应。毕竟理科生已经习惯了专注于某一个领域,往更深处投射自己的认知视线。
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武夫,在大明朝是想当被人看不起的。
而且现在距离乱世还有一段时间,想要熬过去,就必须抱紧文官的大腿。这对于习惯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理科直男癌或者来说,难度不可谓不大。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想换个东家。
不知道那位康宁,愿不愿意伸出自己的大腿,让他抱一抱。
那位如今可是已经傍上了福王殿下,光是这份救驾之功,福王以及宠溺福王的老皇帝,就不可能不给出高额的奖励。
只是这件事情也是有风险的,老皇帝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不知道朱常洛登基之后,会不会清理这个福王色彩过于浓厚的家伙。
心里踌躇着将来的发展,车永章需要尽快给自己一个章程,也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明朝继续生存。
佟卜年见到车永章双眉紧锁的样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陶知府还是很赏识你的。你又何必这么愁眉不展呢?”
车永章心中撇撇嘴。他对于明朝的文官基本没有看得上眼的。陶朗先这个东林点将录中的成员,即便后世再怎么美化,他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现在想着的,是那个已经展现出军事天赋的康宁,是否是个安全的大腿。
所以他对佟卜年的回答,基本上就是极尽搪塞之能事。
“我实在担心此战胜算几何。我们在人数上,毕竟处于劣势。”
佟卜年却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当即就笑了起来。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可是弓箭兵,而且还是射程占优势的弓箭兵。一直吊着打也就是了。又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再者说了,此次战役是那个叫做康宁的负责,如果战败,责任也不是你的,你又何必担心呢?”顿了顿,佟卜年缓缓凑近车永章的耳朵,“其实,你是在担心不容于朝廷士大夫吧。”
车永章浑身上下一阵,但还是尽量平静下来,说道:“这个,不可能不担心。”
佟卜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兄弟你倒是个痛快人,啥事儿也不瞒着哥哥。既然兄弟这么实诚,那哥哥也跟你说句实在话。”
车永章拱手道:“请哥哥赐教!”
佟卜年神神秘秘地说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车永章眨了眨眼睛,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扶佘之功,海外立国,坐看中原王朝厮杀。
但是殖民时代已经悄然降临,在一个没有物质基础的国家,很容易就被殖民者们占据。要想白手起家,就得有时间有空间,可现在毕竟不是虬髯客的时代,地理大发现缩小了空间,技术的发展和推广又需要时间,这就是让他最近比较纠结的地方。
咦,不对。
佟卜年的意思,好像不是扶佘之功此类的。要不然,他也不必强调道不行三个字。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有一个势力对他的能力感兴趣。
难不成这个人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么这个登州知府陶朗先的心腹,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埋藏下这种疑问,车永章淡淡说道:“可我谁离不开这里的。乡土情深啊。”
佟卜年只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现在已经进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阶段了。
“兄弟这话说的,人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襁褓里。好男儿,正是应当建功立业……”
“报!”一名士兵的声音打乱了两人的对话,“莱州知府娄九德急报。”
车永章一听就觉得事情不好,赶紧拿过来一看,当即气得咬牙切齿。
“妈的,卫所兵竟然跟着反了!这下可好,敌人数量猛增到十万左右了。也不知道那位康宁,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数百里外的安丘县,康宁也接到了娄九德的急报。她打了个喷嚏,看了看遥远的东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位永章兄,是不是个永远都有章程的人。希望是吧,要不然我们这群疲兵,恐怕是要吃败仗了。”(未完待续。)
ps: 感觉又要在河边走了。不行,不能冒着湿鞋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