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一直紧张的关注着战事的发展,郝摇旗突袭左梦庚的时候,他按兵不动,左梦庚看似溃败的时候,他还是按兵不动,直到左良玉大军突入,刘宗敏才率军杀来。
黑夜之中,几支军队互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并动态接近。刘宗敏这一杀出来,显得非常突兀,分明早就按兵一旁,等着这个机会。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郝摇旗溃败不是因为郝摇旗是他的友军他已经料定郝摇旗有反心,恨不得郝摇旗就死在这里。但郝摇旗不能就这么败了,他还有用。
刘宗敏的军队也不多,才万余出头。如果任凭左良玉轻易击溃郝摇旗之后刘宗敏再杀出来,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那时候他面对的,将是三万官军,他没有任何优势。
如今正好,郝摇旗还没有溃败,还在与官军纠缠,他此时杀出来,也不必顾虑友军,只管先用炮轮几遍,反正都是他的敌人。
炮子轰了几阵,刘宗敏的大军才杀出来,先是弓箭飞矢,再是火铳连射,到了近前,才大喊:“郝掌盘子莫慌,咱老资刘宗敏来也!”
却是要稳住郝摇旗的心。
就见刘宗敏一马当先,领着三千老营从铳阵中杀出,一头就撞入了乱兵之中。
左良玉按刀立马,微弱的火把照耀下,他面色沉稳无比。郝摇旗、刘宗敏两股贼兵就在裕州附近,他又如何不会防备?
虽说因为左梦庚的缘故,打乱了左良玉的计划,但他同样有后备计划。
刘宗敏带着老营突入战场,郝摇旗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也没心思去想银子的事了,刘宗敏再不来,他就要全军覆没了。于是精神大振,呼喝之间,败退的贼兵逐渐稳住局势。
而此时,左良玉也动了。
黑夜中,左良玉中军分开,后面露出一排炮车,正好对准刘宗敏三千老营。二话不说,开炮就打,几十个碗口大的实心弹飞出,将刘宗敏的老营砸的人仰马翻。
刘宗敏惊的险些从马背上滚下去,大骂左良玉阴险:“狗入的左良玉,先前怎么不发炮?!”
“散开,散开!”
实心弹威慑大于杀伤,几十个炮子射出去,打死打伤的老贼不过几十人而已。刘宗敏经验丰富,当下让老营散开,左良玉的第二轮炮轰便杀伤大减。
而后面刘宗敏的操炮手也将炮口调转,与左良玉对轰。
同时,在刘宗敏三千老营之后,火铳手在刀盾、枪兵的掩护下潮水般涌来。
战场在扩大,方圆几里之内,都是厮杀。而刘宗敏大军杀来,使得战况变得白热化。
左梦庚的军队在左良玉来援的时候就稳住了,与左良玉的前军一起夹击郝摇旗,而刘宗敏大军杀来,郝摇旗的军队也稳了几分,于是厮杀更加激烈。
双方超过五万人,在这片战场上杀作一团,除了左良玉的中军到现在还有些章法,其他的就算是刚到的刘宗敏,大军一涌,便也乱了起来。
“不行,左良玉这厮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刘宗敏一刀砍死一个官兵,摸了把脸上的血,吐唾沫道:“狗入的以前见到就跑,这回不跑了!”
周围的老贼把他护住,他举目眺望,朦胧中只一片混乱:“玛德!”
刘宗敏骂骂咧咧了几句,叫道:“二百万两银子就在眼前,跟咱老资去杀了左良玉那厮,夺了银子回去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弟兄们,跟咱老资来!”
刘宗敏大手一挥,死伤不多的老营向他汇聚,有两千余,不一会儿就化作一股洪流,以刘宗敏为首,绕过乱兵,侧里向左良玉中军冲杀过去。
左良玉看的分明。
战到现在,他心中也开始焦急。频频向另一头张望,却不见左梦庚杀过来。一时间握着马鞭的手背上是青筋暴跳。
“贼兵怎如此坚韧了?!”
郝摇旗这一支流贼阻挡在他和左梦庚之间,本来都快溃败了,但刘宗敏的到来,却给这支贼兵注入了强心剂,这会儿变得坚韧起来。
不打透这股贼兵,左梦庚和左良玉就不能真正会师。何况二百万银子,也在那头。
然而左良玉的军队,损失已经不小。军队是他立身之本,一旦折损过多,在朝廷那里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左良玉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正此时,他见刘宗敏绕过乱兵从侧里杀来,不禁心中恼恨:“虎蹲炮掉头换炮子,给本将好生招呼这些狗贼!”
虎蹲炮最合用的炮子,是散弹。打出去一扫一大片。但打散弹射程太近,而且黑夜中容易伤到友军。
但这时候,左良玉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这回带来了三十门炮,其中虎蹲炮有十门,另外二十门是弗朗机炮。虎蹲炮最是轻便,掉头转向容易。刘宗敏虽然绕过乱军从侧里杀来,迎上的却是虎蹲炮的散弹!
不过刘宗敏也是机灵人物,隐约看到左良玉炮阵掉头,当下一挥手,背后两千多老营便分散开来,继续扑进。
一轮散弹过后,死伤的老贼不多,大概数十人,而此刘宗敏已杀到近前。
左良玉再不犹豫,闷哼一声,便带着三千家丁迎上了刘宗敏的老营。
明末是一个秩序败坏到了极点的时代,名义上大明还有许多军队,但实际上这些军队都不堪大用。因为已经烂到骨子里头。
为了保证一定的战斗力,军将便建立了家丁队伍将为数不多的军饷大多数投入到家丁队伍的建设之中,甚至自己掏腰包来武装加强家丁队伍。
结果就导致其他的军队越来越烂,而家丁队伍则越来越骄横跋扈。
如左良玉这样的统兵大将,就有家丁五千。左梦庚那边有两千,他这里有三千。往往打仗,军将就指望家丁能一锤定音,至于其他的士兵,都是炮灰而已。
一个是老贼,一个是家丁,这一撞上,干柴遇烈火,顿时死伤惨重。
刘宗敏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他本来就是残暴嗜杀的贼头。性子一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隐约望见顶盔披甲的左良玉,便狂呼大喝着径自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