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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赵清茹再没多少眼力,也能看出眼前这些横七竖八地堆放在院子里的“废铜烂铁”,有些年月了。至于是真是假嘛,只能说有真有假,全凭眼力。造假,也不是近现代才出现。明清时期仿前朝的古玩瓷器都不再少数,只不过流传到了七十年代末这会儿,尤其经过前头那场浩劫后,这些个仿品也变成了古董。
院子里的这些,显然没有存放在屋里的东西好,谁都不是傻子。不过这也不影响赵清茹跟葛苏琳俩小妮子在里头淘个宝什么的。没一会儿功夫,葛苏琳便从里面翻出一卷边角有点破损的字画来。
“清汝清汝,快过来瞧瞧,这幅画如何?”葛苏琳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挪到赵清茹面前。赵清茹定睛一瞧,原来是张仕女图。
画中女子手持秋扇立于画面之中,画卷左侧有两行题字。“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平心而论,画卷品相并不好,且不说两端卷轴破损,底层白纸已泛黄出现虫蛀现象,就连画卷本身也出现了折裂痕迹。当然,这些都不算太大的问题,回头找个好的装裱师父,重新装裱,就能让原画旧颜换新貌。
最关键的是,画卷上署名唐演。
赵清茹眸色一暗,隐隐地想到了什么,指着面前的仕女图,问道:“哪儿找到的?”
葛苏琳指着左边那堆破损严重的书画卷,笑道:“我刚刚在那边翻了许久,就这卷品相最好。我就是瞧着里头的仕女画的还行。”
赵清茹嘴角微抽了一下,若不是前世曾跟自家夫君方圆一道在博物馆里见过这幅名为《秋风纨扇图》,或许第一眼还分辨不出真伪来。《秋风纨扇图》是唐寅,也就是唐伯虎的代表作之一。画中的仕女本该造型生动流畅,尤其五官清晰,神色略带凄婉惆怅,与画中凄凉的景色相映成辉。而不似眼前这般神情呆滞,人物更像是吃了发酵粉一般。这莫名胖了一大圈的身形,怎么瞧着怎么觉着有喜感。
“葛家妹子喜欢这画?”亮子抬眼看了一眼葛苏琳手中的画卷,当着江浩跟司宇的面,亮子也没想着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画是几年前我从下面一个废品收购站弄来了,倒也有些年头了。不过我找人瞧了后,说是让我别费那力气重新装裱了。”
也就是说,这画多半是假的,唯一可以拿来说事的可能就是有些年份了。
“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说什么头一回见面,多少要送点儿见面礼。结果尽是拿外头的假货糊弄人。”江浩没好气地乘机挤兑了亮子一句。
“得得得,我认栽。两位妹子,亮哥我这次出个大血,里头,屋子里头的东西随便你们挑,这总成了吧。”亮子显然也意识到拜访在院子里的那些杂物,破损的太多。问题这不是还在整理嘛。
“行了,我们也不白要你的。回头稍稍便宜点,就成。清汝,苏琳,走,别在院子里浪费时间了。”司宇可算是说了句真心话。
“哎。”葛苏琳小心地将手里的画卷重新卷好,正想着放回原处,却被赵清茹给阻止了,“清汝你……”
“不是说这仕女图画得挺好的嘛,苏琳姐姐你不要?”
“清汝,你不会想要吧。”
“回头找人修补好了,挂书房挺好看的。”
“不是吧,这画可是……假的。”
“不是说有些年份了嘛。就算是假的,好赖也是件有年头的画。回头修补好了,挂房间添点儿雅意。”赵清茹可不会告诉葛苏琳几个,因为她在博物馆里见过真迹,当时觉着挺好看的,所以这会儿见到了山寨品就来一份。
“清汝你……”江浩本想跟赵清茹说屋里应该还有更好的,犯不着为那个破烂画卷,费心思重新修补。不过瞧着赵清茹那一本正经地出钱,将那画卷买了下来,便知道自己多说无意。
对此司宇也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后亮子将赵清茹四个请进了西厢房。屋子虽说不大,三间并排,面积加起来好歹也有七八十平米。左边的屋子,一个个木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各种古玩。不用问,无论品相还是做工,比外头那些个破铜烂铁有着天壤之别。至于真假,还是那句话,各凭各的眼力。
赵清茹隐隐记得,再过几天大年初六,好像就是江老爷子的寿诞。瞧着架势,江浩跟司宇多半是想在这里淘换两件古玩儿当寿礼了。
“卷毛耗子,随便挑。价钱方面,我一定给你们最优惠的。”
“亮子,你这儿的东西,我怎么瞧着最近好像没见大变化啊。”江浩显然是常客,就连司宇虽说好几年没来了,之前也是隔三差五地过来串门子,自然熟得很。
“谁说的,前头那排架子上的,都是老玩意儿。看见那尊关公像没,前个儿才从乡下收来的。”
葛苏琳探头瞧了一眼亮子所说的那尊所谓关公像,顿时乐了。表面黑乎乎的一团,那五官因为布满了铜锈,都快瞧不出来了。这座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公铜像脑袋大身子小,肚子微微向前突,左手抚须,整体造型流畅敦实。瞧着有点像明代时期的关公。
在民间向来有敬奉关公的习俗,本质就是推崇关公的忠义跟诚信精神。若是生意人开业大吉,送个关公铜像,也就是武财神,预祝生意兴隆倒是不错的主意。给江家老爷子做寿,拿关公像当贺礼,总归有点怪怪的。
“亮子,这铜像……”
“江浩哥,我听说关二爷是武财神来着。”赵清茹在一旁笑嘻嘻地插嘴道。
“武财神?”原本还在犹豫的江浩眉头明显一皱,随后便将面前的关公铜像放回了原处。平日里送个古董关东头像倒也没什么,自家老爷子做大寿时,还是安分点儿的好。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江浩跟司宇在将屋子里几乎每一件“老古董”都翻了一遍,最后可算是选出两件得体的礼物。真假姑且不论,光是从价钱看,一件比一件贵。葛苏琳在一旁凑热闹,捡了个三脚香炉,说是回去送家里的老太太烧香用。
反倒是赵清茹,花了三十块钱,买了一卷明显是赝品的画卷。要说贵,确实不便宜。毕竟这会儿肉凭票供应也才七毛钱一斤。工厂里的学徒小工工资也就二三十块。只能说败家小妞,千金难买心头好吧。
既然挑选好了江老爷子的贺礼,江浩跟司宇自然不可能再在亮子这儿逗留。正当想走时,司宇一个不小心将架子上的根雕给碰了下来。
“没事没事,几个破根雕罢了。”
赵清茹帮着亮子将地上的几个根雕捡了起来。
“亮子哥,这些根雕都是你雕刻的?”
“恩。”亮子指着其中几个颜色更深一些的,解释道,“不过这几个不是。怎么,小丫头你有兴趣跟你亮子哥学几手?”
“就怕亮子哥不收。”赵清茹有些意外的发现其中一个根雕明显比另外几个个头更大的要沉重一些。虽然只有巴掌般打小,却给赵清茹异常沉重的手感。根雕整体呈现黑色,隐隐略带紫色,透着油光,所雕刻的人物瞧着有点像是大肚弥勒佛。只可惜也不晓得是不是年月久远的关系,根雕上沾满了污垢油渍,就连佛像弥勒佛的真面目,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赵清茹用指甲稍稍抠了一下弥勒佛上的油渍,发现厚实的油渍下面,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弥勒佛的真面目。不仅如此,根雕表面透露出淡淡的光泽,最让赵清茹觉着意外的是,竟然不见一丁点儿的疤痕。
赵清茹隐约记得自家夫君方圆曾跟她说过,普通的根雕多数有点点疤痕,这是因为木材本身的质地所造成的。若是紫檀木之类的昂贵木材,就不会出现这类情况。
难道说……
“我倒是想收。可惜你亮子哥现在都还没出事咧。”亮子摸了摸自己个儿的锃光发亮的脑袋,笑道,“这个弥勒佛根雕这个数,喜欢就拿去。”
亮子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赵清茹有些犹豫。
“清汝,是不是钱没带够?”江浩凑到了赵清茹身旁,轻声问。
“我在想会不会败家了点。”
“喜欢就买,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不然我买了送你?!”
“不用,我钱带够了。”赵清茹见江浩这么说,连连摇头拒绝。若只是普通的小玩意儿,收下也没什么。虽然再过两天,自家跟江家便是拐着弯的亲戚,可她也没有道理收江浩那么贵的东西。不过,江浩有句话确实没说错,喜欢就买,又不是买不起。
赵清茹从斜挎包里翻出几张天安门,还是有点儿肉疼地递给了亮子。那心疼的样子,直接将在场的四个人都给逗乐了。
“瞧你这丫头心疼的,回头让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补给你不结了。”因为彼此太熟,知道徐家一向偏心家中女儿的司宇笑着伸手摸了摸赵清茹的头。
“算了,还是别让外公外婆知道了。”赵清茹将根雕放进自己的斜挎包里,手里拿着那卷破画卷。
“怎么?怕你几个表哥吃醋?”
“大海表哥他们才不会吃这种醋,莱莱姐这个大嫂也不会。可家里除了莱莱姐这个大嫂外,还有个三表嫂呢。”赵清茹侧过头看向葛苏琳,“反正我是外孙女,关系不大。以后苏琳姐若是嫁给了五海表哥,回头可得当心着点儿。”
“好啊,你这小妮子。我是担心你,你反而……反而挤兑起我来了。”葛苏琳的脸一下子红了,佯怒着想扑向赵清茹,好好收拾一下。可见江浩跟司宇像门板一般挡在那里,也只有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拿赵清茹没办法。
“立礼果然还是没跟那女人离婚。”因为自家姐姐即将嫁给徐家长子嫡孙的徐立仁,事关姐姐幸福,对于徐家的事儿,江浩要比司宇更关心一些。正因为清楚这里头的纠葛,江浩不客气地提醒自家发小司宇道,“卷毛,以后找老婆可得擦亮点眼睛。”
“嘁,老子还用你提醒?!”司宇有点懒得理会江浩。祸起萧墙,娶妻当娶贤的道理,司宇可比江浩这个从小泡在蜜罐里的小少爷懂。
78年2月3号,农历腊月廿六,徐家第三代长子嫡孙徐立仁迎娶江家大小姐江莱的好日子。一大早,赵清茹便早早地起来了。虽然赵清茹也算是新娘子江莱的好闺蜜,可惜还有个小姑子的身份。两家人之前一合计,便将赵清茹这个伴娘给搂了。
对于不能乘机狠宰大海表哥一刀,赵清茹表示粉不开森。
“好了,瞧瞧我们汝儿这小嘴撅的。你莱莱嫂子,这是怕她这个新娘的风头,全让你这个小姑子给占了。”徐外婆将赵清茹搂在怀里,玩笑道。
“外婆,连你也打趣我。”因为是个好日子,赵清茹今天破天荒地化了个让人瞧不太出来的淡妆。说起来这还是赵清茹穿来后,第一次化妆。原本赵清茹的五官就长得很不错,年轻且皮肤光亮有弹性。现在又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只是稍稍提了一下眼睛周边,让眼睛看起来更亮闪些,却也如徐外婆所说的那般,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不打趣,不打趣,一会儿就跟外婆还有你钱奶奶一道。”
“不要,我跟苏琳姐一道。”
“苏琳?就是葛家的孩子?”徐外婆之前也曾见过葛苏琳,只不过好些年没往来了,印象就有些模糊了。
“不止哦,外婆。”赵清茹附在徐外婆的耳边,三言两语便将葛苏琳一心想嫁给五海表哥的事儿,告诉了徐外婆。
“那敢情好。汝儿,你不会骗外婆吧。”
“外婆,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我瞧着五海表哥不是不喜欢苏琳姐,只不过这里头好像有误会,再加上又牵扯到四海表哥……”
“怪不得当年突然就说不要穿一样的衣服,感情这里头果然有问题。”徐外婆想起了几年前发生的事儿。
“外婆,你不会因为这事儿不喜欢苏琳姐吧。”
“双胞胎长得一样,喜好一样也不奇怪。经你这么一说,外婆倒是对那个能让老四老五同时喜欢上的葛家丫头,更好奇了。乘着这次机会,倒是整好瞧瞧。若是好啊,就赶紧地把证件给领了,再办一次婚礼。”
“……”很显然,徐外婆是急着抱曾孙子了。要不然也不会知道五海表哥跟葛苏琳的事儿后,表现出比两位当事人还着急的态度。赵清茹推测,这事若是让三舅妈知道了,估摸着比自家外婆还要着急。也难怪,四海表哥跟五海表哥这都已经二十多了,早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婚礼很是热闹,酒宴就摆在徐公馆前头以及后头的草地上,棚子早几天便搭建好了。一共摆了六十六桌,烧菜大厨据说是当年宫里的御厨后裔。标准的九菜一汤,三个冷盘六个热菜一个汤,取“十全十美”之意。
菜虽不多,但分量十足,而且有鸡有鱼有肉有虾,甚至还准备了海鲜,可谓海陆空齐全。这一桌的美食,让前来参加婚宴的亲朋好友各个吃得心满意足。徐家这般大手笔,何尝不是在告诉所有的宾客,徐家对江莱这位江家大小姐做自家大孙媳妇很是满意。
王家,也就是王凤娟的家人,作为徐家姻亲,虽然不是很想请这家人,但最终大海表哥还是将请帖交给了三海表哥。还在跟王凤娟冷战的三海表哥将请帖丢给王凤娟时,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让你爸妈还有俩哥哥安分点。”
言外之意便是若再惹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王凤娟自从上次一道逛百货公司,听了赵清茹所说的那番话后,倒是有稍稍反省了一下。只可惜这反省效果并不怎么好。王凤娟在反省着该如何将三海表哥套牢,即便套不住,也得赶紧生下个儿子。要不然……
研发第二代,除非变成圣母玛利亚,要不然光靠王凤娟一个人肯定是研发不出来的。要说王凤娟,或者应该说王家人,这脑回路确实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若要问哪个更奇葩,当属王家二哥。这个一肚子馊点子的王家二哥直接想到了生米煮熟饭。
在王家二哥看来,这徐家不是儿子多嘛,即便排行老三的徐立礼不愿意,不还有七个嘛。随便抓一个出来,只要能研发出儿子就成。打定主意的王家二哥没有将计划告诉自家还有点良知跟正义感的大哥,只是让王婶跟王凤娟知道。虽说王凤娟一开始并不乐意,可到底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她,也只是纠结了两天,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事。
大海表哥若是知道自己一时失策,将王家人引狼入室,一准后悔。可惜,大海表哥并没有这能掐会算未卜先知的本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