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参谋突如其来的报告，打断了史迪威的灵感，脑海里，倏忽一现的亮光，似乎抓到了事务的本质，又遽然熄灭，思维重新混乱起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将军，这种状态下，被打断思路，心情都不会好！
史迪威饱含着怒意，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通讯参谋，冷冷的说道：“念！”参谋虽然觉察到了前参谋长现任司令官阁下的怒意，却并不感到惊讶，自从史迪威将军，担任步兵第七师师长，来到加莱山区之后，没有一天是愉快的，跟随他的参谋们，都已经习惯了。
参谋迅速打开文件夹，念道：“第五步兵师师长辛提霍尔少将来电，我师第十八、十九步兵团的防御阵地，今天下午五时许，遭到日军猛烈进攻，部队伤亡很大，特请司令官阁下批准，由现在的位置，后撤至帕拉帕格一线，重新构筑阻击线。”
史迪威的眉头皱起来，如果批准辛提霍尔少将的要求，就意味着，第五步兵师的整体防线，由现在的位置，后撤至少四十多公里，紧邻第五师的第八步兵师防御阵地，就成了突出部位，日军的所有攻击压力，都会集中在第八步兵师的身上，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日军在今天一整天，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偏偏在傍晚的时候，对第五步兵师的阵地，发起猛攻，难道，日军是要选择第五师的防御方向，作为突破口吗？果真如此的话，日军的后续部队肯定压上来了，这也许是日军对加莱山区自己部队的防线，大规模进攻的前奏！
自己脑海之中，一直萦绕的困惑和不祥之感，应该是不存在的，能给两个齐装满员，加强一个155毫米口径榴弹炮团，两个坦克团的美军步兵团，造成重大伤亡，日军出动的兵力，至少在一个师团以上，倘若不允许第五步兵师后撤，用不了三天时间，部队就会拼光了！
可一旦第五步兵师后撤至帕拉帕格，就意味着，加莱山区的整体防线，将被迫全线后撤，接下来，自己构思的战役防御纵深，就成了一句空谈，史迪威忽然觉得很头痛，这个决心很难下。
史迪威思考了一下，对通讯参谋说道：“立即发电报，查问第五步兵师师长辛提霍尔少将，日军攻击你师防御阵地，出动的兵力多少，以及其他装备情况，让他立即将战斗情况，上报到战役集群司令部！我就在司令部里等着！”
夜色如墨，零星的枪炮声，在加莱山区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凄厉和单调，史迪威还在思考着，自己那一闪即没的想法，却无论如何也连接不起来。
副官希格斯少校，拿着一件风衣，看着愁容满面的史迪威，给他披上，说道：“司令官阁下，夜深了，雾气很重，担心您的身体，还是回司令部吧？”
史迪威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心耿耿的副官，心里叹息一声，自己遭到麦克阿瑟的排斥，被贬到加莱山区，军旅生涯，几乎是降到了最低点，副官却始终不离不弃，跟随自己，来到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战场，让孤独、彷徨的史迪威，从内心里感激。
他看着副官，说道：“希格斯，谢谢你一直在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始终有一种不祥之感，日军的进攻，始终是有限度的，否则，我们也不能在加莱山区，阻击日军达六天的时间，而且，日军投入作战的兵力，只有一零三和一零四两个师团，这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希格斯，如果第五步兵师的报告过来，是日军发动全线进攻的前奏，我的担心是不必要的，我们在加莱山区的日子，不会很长了，接下来，几十万精锐的日军士兵，会像潮水一样，涌向马尼拉，乱军之中，什么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这个司令官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失去，希格斯，我想让你退役，没必要陪着我，在吕宋岛上等死。”
这是史迪威的肺腑之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应该给他一个好归宿，加莱山区防线，被日军突破之时，就是战役集群一败涂地之日，听到老长官的话，希格斯眼中，似乎有泪花闪现，他刚要说些什么，通讯参谋急匆匆的过来，希格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打开通讯参谋递过来的电报，史迪威几乎气得吐血，大骂到：“混蛋，什么日军的猛烈进攻，一派胡言！”
电报里，第五步兵师师长辛提霍尔少将说道：“进攻我师第十八、十九步兵团的防御阵地的日军部队，为两个联队，配属大口径野炮，以及相当数量的坦克，具体数目不详，至于为什么会有伤亡，电报里只字未提。”
史迪威心里一阵悲哀，这就是美.队，这就是美国的将军，一个师，面对两个联队日军的进攻，竟然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什么后撤啊，就是逃跑！恐怕就连重大伤亡，也是杜撰出来的？
史迪威怒不可遏的对着通讯参谋吼道：“立即传达我的命令，第五步兵师师长辛提霍尔少将，你部必须坚守现在的防线，一步不允许后撤，如果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脱离阵地，我不介意亲自对你执行枪决，再重申一遍，只有我的命令是唯一的，麦克阿瑟司令官的命令也不行！”
通讯参谋记录完盛怒之下，司令官阁下的电文，急忙跑了，史迪威悲哀的对希格斯说道：“希格斯，你看看，这就是我指挥的部队，这就是我们的将军，希格斯，我非常痛心，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副官希格斯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将军，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对您说出来，否则，会对不起您！”
史迪威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副官，目光之中，满是疑惑，当然，还有鼓励，希格斯说道：“有关第五步兵师，今天下午遭到的进攻，起实际战斗情况，我从其他的渠道，了解到一些！”
“实际上，进攻的日军部队，兵力连两个联队都不到，也没有配属坦克，而第十八、十九步兵团，所遭受到的最大伤亡，唯一的原因是，第五步兵师配属的炮兵团，因为前沿部队，指示炮击坐标出现错误，炮弹大部分打到自己人的阵地上，给进攻的日军造成的伤亡，要远远小于我们自己的伤亡，辛提霍尔师长，隐瞒不报，无非是为自己后撤，找个理由罢了！”
史迪威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摇晃几下，险些摔倒，心脏剧烈的绞痛起来，他绝对相信，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官的话，相信他不会撒谎欺骗自己，但还是难以置信的问道：“希格斯，你以军人的荣誉保证，你没有撒谎！”
希格斯却没有发誓，只是坦然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史迪威，史迪威忽然失去了再追问下去的勇气，整个人，似乎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神情之中，痛楚而落寞。
忽然，史迪威的眼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对副官说道：“希格斯，我一定会严查此事，那个辛提霍尔，我要亲手将他送上军事法庭，撵出美.队，在我的生命结束之前，我一定要严惩这个败类！”
希格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将军，有这个必要吗？处理一个少将师长，是想要经过总部批准的！”
史迪威不再说话了，希格斯的话，正中他心里的隐痛，他无法处理那个败类师长辛提霍尔少将，麦克阿瑟这一关就过不去，自己虽然担任指挥官，可权限就是指挥作战，换句话说，麦克阿瑟给自己派来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部队指挥官，自己只能无条件的接受。
史迪威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美国东南亚及南太平洋地区的部队，竟然腐烂到如此程度，自己还在雄心勃勃的组织一次有又一次的战役，试图力挽狂澜，当发现这一切，都是在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的时候，那种失望和伤心，足以击溃一个人的精神支柱！
以为自己是一个斗士，但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个地道的小丑，忽然，史迪威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思维，骤然跳出来，而且，迅速串联成一个清晰的结果，这应该是极度失望和伤心之后的顿悟。
史迪威彻底明白了，不是自己的指挥才能多高，更不是美.队的战斗力多么强悍，不到两个联队的日军，一次常规性的进攻，竟然吓得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的师长，不惜撒谎，隐瞒真实情况，放弃阵地，撤往后方，这样的部队，能阻击日军五天时间，不是奇迹，绝不是！
是日本人有意而为之，史迪威内心那种不详的感觉，清晰了，面对一击即溃的美军部队，日本人却不急于进攻，是在酝酿一个巨大的圈套，这个圈套的核心，就是在吕宋岛上，吸引住美军部队，不断的消耗，进而吸引本土的部队来援，达到逐步消耗美.事实力的目的。
史迪威几乎是飞奔着，跑回司令部，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他要将自己的发现，立即上报到参联会，乃至直接捅到总统面前。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