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大坏蛋在这短时间做了什么手脚吧?”芸儿应答半是推测半是掩饰,却仍旧将视线定在翎遥身上,“不得不说,翎遥的样子和大坏蛋还是有几分相似。但要是他长大后跟大坏蛋一般木讷,这该如何是好?”
芸儿为翎逍未来担忧之时,仍旧不忘逗弄摇篮里那初生稚儿。只见翎遥挥舞着一双小手,试图去抓那根在自己面前不住游动的葱葱玉指,一时间被逗得咯咯直笑。这般模样,更令延灵心中阴霾略微消退了几分。
过了一阵,芸儿望向延灵,双眸之中尽是认真。
“我此次现身,主要是为了向你道一声谢。”
“感谢我?”
“嗯!谢谢你为翎遥还有那个大坏蛋付出了这么多。”
听闻对方再度提起唐翎,延灵不免再度黯然:“翎……已将视你作他的一切。只可惜,我与九天没有这点待遇。”
“延灵姐姐……你会不会恨我?”
忽然一句疑问,叫延灵再度感到讶异,沉默之时,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应该如何作答。
“毕竟是我将翎遥魂魄转至你的体内,让你受了这么久的怀胎之苦。”芸儿倒也知道自己做了个略显无礼的决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是自己亲自诞下翎遥,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
“但你这举动却是翎遥能成功降生的唯一办法。”延灵苦笑过后,轻轻抓住翎遥一只小手,“翎所行之事,只是为了让我们摆脱一魂四体之宿命,以令你能重新轮回降生,却非保全翎遥的最佳方法。”
话到一半,延灵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正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连忙将目光转开,生怕自己心中惆怅被芸儿发现。
“我反而得感谢你,让我总算能为翎做点事情,即使他依旧不会正眼待我……”
虽说延灵歇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但一语过后,终究还是禁不住长吁一口浊气,毕竟将自己心中秘密告知旁人终究并非什么易事。
“谢谢……”
随着这一声致谢过后,对方再无声息。
延灵抬头,竟发现芸儿已不再在房间之中,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活泼、顽皮。”
翎逍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只是此刻他并未有带着往日的嬉皮笑脸,明显方才芸儿现踪一事亦令他思绪渐现凌乱。
见到翎逍到来,延灵似乎已在心中作出了决定:“翎逍,你知道翎现在在哪?”
“大概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万灵归元阵,正在与其他圣者生死相搏吧?”翎逍并不意外延灵会有此一问,“要去见他最后一面么?”
……
神界禁地,天恒山。
即使身上的束缚已被唐翎解开,石姝却未曾就此离开。虽说历经数千年禁锢,但如今她早已恢复昔日功力,逗留于此,只不过是为了与一名凡人再度相见。
终于,一道跳脱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石姝微微抬动眼皮:“回来了?”
芸儿的脸上依旧挂着孩童般的笑容,唯独身姿更显虚无,仿佛随便一缕微风吹过,皆能让她就此溃散。
昔年恒族祸首,受尽六族恐惧戒备,此刻孑然一身,面对眼前分身也只有阵阵不解:“这些年来你借我躯体潜心修行,无非便是要对旁人道一声谢,与自己亲儿见一次面。如此,值得么?”
芸儿未曾张口,回答之声已在石姝心中响起。
值得。
“那……唐翎呢?”
跳脱脸庞上,笑容并没有减退。
以前他总会因为我的好恶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我亦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在他的迁就下成长。如今,就让我再撒一回娇吧。
石姝注视着芸儿充满笑容的脸,心中有着惋惜,亦有着决意,但她终究是对芸儿张开了双手。
“来吧。”
虚无俏影脚步迈出,下一瞬间,已化作一缕轻烟,钻入石姝体内。
天恒山中,一声幽幽长叹就此传出。
“虽说我并不明白为何唐翎会为你付出至此,但既然今日过后一魂四体将不复存在,那便你最后一个心愿得偿所愿,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
云舵之上,圣者一战持续至今。
虽有“天”、“地”合施混沌吞源阵护持方圆,然而七大圣者全力相争,其中威力又岂能以常理度之?只见隆隆闷响爆起,不住有灼目强光自深邃混沌中投射而出,仿佛下一瞬间,混沌吞源阵将难堪战局压力,就此崩毁,令末世光景降临天地。
远处,早前得到圣者传讯的神帝远岳、魔尊芜策早已带兵赶来。然而寻常神兵魔将功力不足,只能留守于云舵三十里外各自警戒,只有再得提升的两位主宰能够略微走至战局数里之外遥遥眺望。
身为主宰,远岳、芜策修为于各自族中已是顶尖,哪怕平日修行,也自诩能够以一己之力独对数百族民。然而此刻观望战局,他们虽心知圣者能为绝非他们能够直视,却也不可避免地再度见识到自己渺小之处。
受混沌吞源阵限制,圣者一战余威本已受尽困锁,难以肆虐俗世。然而当中泄露出来的一丝半点威压仍旧叫他们胆战心惊,如今他们虽说身处数里之外,却已是自己能够踏足的极限所在,若再进一丈,只怕这受尽族民敬仰的神帝、魔尊便要难堪圣者威压重负,就此气血逆行,身受内创。
神魔二族传承至今,所保存的古书典籍在六族中最为详尽,纵使如此,其对圣者能为描述终究只是寥寥数语而已。今日远岳、芜策能亲眼见识其本领,除却亢奋,更有自嘲。
常言道“圣者之前,苍生尽皆蝼蚁”,他们此刻亲身感受到如此余威,却也知道这对创世圣者而言虽是随意呼出的一口浊气,但对六族而言,却不下于灭顶之灾。如今看来,说出此言者非但低估了圣者之威,更是将尘世苍生无限抬高,以免令其心生沮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