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糊里糊涂地吃了亏,还把城下看热闹的刘之纶、李榆和尤世威等人吓了一跳,好大的威力呀!溜回来的丁启明赶紧声明:“这不是我干的!”
“美得你,是炸膛了,肯定是城上的千斤重炮,这些东西年头久了我们自己都不敢用,建夷也真是傻大胆,”熟悉山海关周围情况的王世钦轻描淡写说道,随后又抱怨“咱们大明花钱费力把城修得坚固厚实,还装了火器,自己却守不住便宜了别人,简直是自讨苦吃,这遵化城不填进去千把条人命别想攻克,我们后面的几千人赶来了也没用,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
“遵化不好打,我们就打迁安吧,那里的守军少,也许有机会拿下来。”尤世禄想了想说道。
“不行,迁安离永平太近,建夷的援军随时可以赶到,攻城太过危险,再说我们还必须困住遵化建夷,这点兵力也不够用啊。”杨麒比较谨慎地说。
“打仗没有不冒风险的,与其让建夷打我们,还不如我们主动打建夷,我们奔袭迁安,能得手当然好,不能得手的话,就吸引永平建夷前来增援,我们在迁安附近选择有利战场以逸待劳伏击他们,滦州那边这两天应该动手了,孙承宗、马世龙可有二十万人啊,建夷抽不出多少兵力对付我们,”尤世威摆出老大的架势,对着众人说道,“把我们的义勇都留在遵化,再派些人保护他们,建夷势弱决不敢出城,义勇拉上战场起不了作用,就在这里使劲挖沟,困死城里的建夷,我们其他人全部赶赴迁安,那个吴自勉不是总跟在后面吗,这回也拉他入伙,我们打赢了永平援军,遵化、迁安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要是打输了,我们拍屁股走人。”
尤世威看众人都点头同意,拍着李榆的肩膀说道:“榆子,这诱敌的差事还是你来干,你的骑兵马好跑得快,能抢下迁安最好,不行的话给建夷捅一刀就跑,老叔几个在迁安的滦河西边接应你。
“行,就这样办了。”李榆略想一下就答应了,这里也就他最适合诱敌了,而且他也确实不想死呆在遵化城下。
“榆子,老叔告诉你,打仗不能死心眼,迁安不好打,就找建昌营的麻烦,那里的建夷兵力肯定还不如迁安多,你就在迁安和建昌营之间运动,抓住机会就揍他们一顿。”王世钦也给李榆出主意,他在山海关一带呆的久,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最后大家商定,丰州铁骑由李榆指挥奔袭迁安,刘之纶坐镇遵化,带着他的义勇继续挖沟围困遵化,西北边军后续部队赶到后,分出五百人留在遵化,尤世威等人率各自的家丁和其他精锐边军随后向迁安运动,并在滦河以西选择有利战场伏击金军。
主意拿定了,大家一起请刘之纶下令,刘之纶刚才一直没说话,在场的都是老军务,把该说的都说了,他只是把大家商量好的主意重复了一遍,不过他建议李榆的铁骑先扎营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出兵,大家给他个面子,一起说声遵命就了事。
李榆把大家扎营地点早选好了,遵化附近到处都是山,他决定把营盘扎在离遵化不远处一个依山傍水的山丘间,城下安营的事他才不干呢,他要找那些既能防守又便于逃跑的地方。扎营的时候,吴自勉羞羞答答地被王承恩、杨嘉谟拉来了,他当着大伙的面表示,他老吴愿意加入组织,与大伙共进退――吴自勉的事还没了,皇帝立太子宣布大赦天下,但这对他帮助不大,他气死巡抚、部队哗变和副总兵投敌这三件事加在一起影响太恶劣,文臣们肯定不会放过他,以后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让他下大狱,他现在也不想保住总兵职位了,而是指望着立点军功,保自己下半辈子平安。
吴自勉还提出一个建议,他看见有三屯营的明军在这一带活动,据说杨肇基还守在那里,他和杨肇基是山东老乡,交情很不错,吴自勉问大家需不需要把老杨也拉入伙,大伙马上沉默了,吴自勉只想拉老乡来和自己做伴,却没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在西北诸将看来他吴自勉和杨肇基一样,是朝廷为压制西北人而掺进来的沙子――吴自勉这家伙到底不是自己人啊,大家看你是榆林总兵的份上拉你一把,你还东想西想了。
尤世禄摇头说道:“杨肇基这人官太大而且资格老,当过延绥总兵和总理西北军务,官衔是正一品的左都督,他又喜欢倚老卖老,在蓟州时就和大家合不拢,我们大家伺候不起这位大爷,再说三屯营的兵大多是山东兵,战力太差,来了也是添麻烦。”
吴自勉当然明白西北诸将心里想着什么,可不拉个信得过的人进来,他心里就不踏实,谁知道这帮西北人会不会把他耍了,他急忙说道:“老杨这个人打仗还是有一套的,咱们人手太少,我只有两百家丁,精兵也只有五百来人,咱们的兵力对付建夷有点够呛,山东兵是差点,但老杨的家丁大多在西北打过仗,算得上是精锐,我去找他说明白,跟我们一块干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他要是敢倚老卖老,压大伙一头,我老吴头一个不答应。”
刘之纶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帮大明的镇帅都是些什么东西,商议军国大事被他们弄得跟**聚会一样,他鼻子哼了一声就出去了――那木儿还在练着写奏疏呢,他得回去看看,大帅们也懒得理他,继续谈自己的事。
李榆比较赞同吴自勉:“我的丰州铁骑现在能动用的也只有千五百人,义勇又派不上用场,咱们这点人马和金军打太吃亏了,能增加点人马总是好事,就算少分些功劳也值啊。”
“那就辛苦一趟吴帅吧,不过你要告诉他,想入伙就得大伙一块商量着办事,别以为自己官大资格老就可以指手画脚。”尤世威心里计算了一下,他们能打仗的家丁和丰州铁骑加起来不过二千七百来人,其他所谓的精锐明军除了留在遵化的人外只有三千人能动用,与永平的金军打太玄了,凭他在辽东多年征战的经验,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优势,这仗就不好打了,要是三屯营的明军能来,确实对他们有好处。
第二天一早,休息一夜的丰州铁骑正准备出发,刘之纶派人把李榆和各位军头叫到中军大帐,拿着一封书信说道:“这是从蓟州刚送来的书信,邱禾嘉在信上说,建酋已率建奴主力于三月初三撤军出关,孙阁老已下令蓟州、山海关我军出兵合攻滦州,他要我们迅速向南赶赴滦州城下与他们会合,一起攻打滦州。”
尤世威冷笑一声:“孙阁老大概在永平安插了细作,这回反应倒是不慢,刘大人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我出蓟州时就已经向皇上奏报,此次出兵遵化乃刘某与诸位成功成仁之举,况且我们军首战告捷,遵化攻克在即,岂可中途而废,刘某既奉皇命出征,除非朝廷重新有旨,其他人等之命一概不从。”
“这就对了,我们打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大家各不相干,反正他们有的是人,也不缺我们几个,我们去了就算拿下滦州,功劳也是马世龙、祖大寿他们的,没我们什么事,我们跟着刘大人干到底了,”尤世威乐呵呵地对大家说道,“二十万人连攻城器械都没准备好,就乱哄哄地去打滦州,等着瞧吧,准有好戏看。”
“就是,这边的功劳都快到手了,傻子才去凑那个热闹,他们去打滦州最好,牵制住了建夷,我们还可以趁机占便宜。”吴自勉在一边大叫,众将也大喊大叫,摩拳擦掌要把便宜占到手。
刘之纶看到大家众志成城、热情高涨,语气激昂地拍案高喊道:“本官昨夜已写好奏章报捷,并派人连夜送往京师,皇上一定期盼着我们早日收复遵化、迁安,诸君须奋勇向前,断敌后路,尽灭残夷。”
众人士气高涨,喊杀声一片,李榆在一片鼓励和欢送声中带着丰州铁骑上路了。
永平,济尔哈朗收到察喀喇、范文程的报告,突然出现一股杂乱明军裹挟大批百姓攻击遵化,领头的居然是叛逆额鲁,经过一番激战,大金军挫败了明军的攻城企图,但明军方面人数太多,简直杀不胜杀,他们还动用大批百姓挖沟毁路,企图长期困住遵化,察喀喇、范文臣表示有他们在遵化必然稳如泰山,但城下的杂兵、暴民实在太多,他们人少无法尽数驱赶,所以希望永平能给他们派些援兵,以维持遵化地方安宁。
济尔哈朗把信递给萨哈廉、阿巴泰,微微摇头说道:“这两个人都不是额鲁的对手,肯定是吃亏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求援,所以才说请我们派人帮他们维持地方。”
“那我们是不是先去一趟遵化,然后再转道增援滦州?”萨哈廉皱着眉问道――滦州报急,蓟州、山海关两处的明军主力正向滦州开来,滦州被围在即,请求永平迅速增援,永平已调集三千兵马交给萨哈廉、阿巴泰率领,正准备上路增援滦州,这个时候遵化又出现情况,确实是个麻烦事。
济尔哈朗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范文程为人谨慎,他能写出这封信来,说明遵化的局面尚能控制,暂时出不了大事,滦州则情况不同,明军在蓟州、山海关至少集结了二十万人,就是拿出一半打滦州,人数也在十万以上,而我们守滦州的兵力不过千把人,实力悬殊太大,绝不能稍有闪失,出兵增援滦州的计划不容有变,遵化的事回过头来再解决。”
“明军攻打滦州早在大汗的意料之中,我们按大汗临走时的吩咐做就是了,就是没想到明军居然还有打遵化的胆量,遵化、迁安两地关乎我军进出边墙的通道,范文程这个人爱面子,也许遵化的情况比信上说的糟,贝勒爷,您看是不是也派些人增援遵化。”索尼这次被留在永平办理文书政务,他小心提醒道。
“范文程在信中说,额鲁这个叛逆也到了遵化,也许爱塔也和他在一起,这两个人对我们太熟悉了,奴才总担心这两个人会闹出什么事来,而且老范也不是块打仗的料,遵化可别在他手里丢了。”萨哈廉的包衣奴才宁完我很受天聪汗的青睐,这次也被留在永平,给他一个立军功的机会,他也趁机插了一句。
“我们也熟悉额鲁、爱塔,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特别是那个额鲁,实在是太滑了,人去少了打不过他,人去多了被他沾上,十天半月脱不了手,所以我才下决心先收拾了滦州的明军,再回头对付额鲁,”济尔哈朗背着手走了几步,然后斩钉截铁说道,“去滦州的援军立即上路,按大汗说过的法子,隐蔽行军伺机而动,待明军攻击受挫而顿兵城下之际,速战速决一举击破,遵化的事我自有办法,你们都不用多想了。”
商议完毕,萨哈廉、阿巴泰带着人马就出发了,济尔哈朗则开始征调人马,实际上他也担心遵化出事,但他既要增援滦州,又要防备山海关的明军偷袭永平,再想给遵化派援兵就难了,东拼西凑后他凑出五百金兵,其中四百人派往遵化,另外一百人被派到建昌营――建昌营目前只有一百旗兵,如果遵化有失,这就是关内金军最后的退路,必须增兵以防万一,但四百人去增援遵化显然力量太弱,他又从永平的明军降兵中找了五百人,再命令迁安也出兵一百人,总算凑齐了去遵化的一千人马,这还不够,他又找了一堆破烂的诸申衣服命令明军降兵换上,又找了一些粗麻绳用墨水染黑,让降兵们拴在头上,再戴上帽子,隔远了看这帮降兵还真像一帮辫子兵,济尔哈朗对自己散豆成兵的妙计很满意,这些人打硬仗肯定不行,但吓唬人应该不错,就算是额鲁、刘爱塔看到一千八旗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能熬过这几天,萨哈廉、阿巴泰一回来,所有的事都好办了,带兵官比较麻烦,能打的军官留在永平的没几个,他想来想去,决定派守迁安的三等参将白格带这支军队,这也是个久经沙场、战功累累的战将了。
白格肯定不愿意去,自从李榆离开金国以后,他就像是被打回原形,又开始犯懒了,镶黄旗和镶白旗换旗的时候,他凭借着跟随李榆征战西拉木伦河、鞍山堡的出色表现,被视为难得的人才,豪格专门把他留在镶黄旗,还给他升了一级,但他以后的表现就惨不忍睹了,已经混到在红甲巴雅喇里呆不下去的地步,白格也想通了,没了额鲁兄弟他就是个废材,军功就别再想了,靠吃老本过日子算了,这次入关他也没得到什么军功,所以别人高高兴兴回家了,他却被留下守迁安,不过他也没有怨言,前面的仗他没出什么力,留下他也是理所当然,只要不打仗,那他就躲在迁安混日子,早晚也的让他回家,没想到的是,济尔哈朗贝勒突然想起他了,这趟差事可险了,和明军打仗他不怕,但一想到额鲁也在遵化,他的腿就发软。
白格没胆子不听命令,在迁安会合了永平来的人马,心惊胆战就上了路,他还是有实战经验的,自己的人马太杂,大多是临时编入军中的厮卒、阿哈,尤其是那帮假扮金军的降兵装备低劣、士气低落,这伙人守城还能将就,打野战绝对不行,于是他把人马都聚在一起行军,绝不分散,宁可减缓行军速度,大量的斥候也放出去,随时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白格的谨慎没有换来他的平安,涉水过了滦河后不久,突然接到斥候的通报,前方出现旗号、数量不明的明军,对方斥候太厉害,他们无法接近观察对方的行军队伍。白格心里就是一惊,明军的手好快呀,手已经伸向迁安了,犹豫了一会儿后,他下令重新整队,列好战阵徐徐推进,随时准备迎战,为了壮大声势,他还命令金军要不断吹号、呐喊,少数精锐也被摆在最前面作出挑战的架势,如果能把明军吓跑就再好不过了。
从遵化到迁安不到二百里,不过这一带是金军控制区,李榆和刘兴祚、白显志都比较谨慎,行军速度并不快,白天尽量避开大路,斥候被大量派出,在队伍四周形成二十里的警戒区,夜晚也选择安全之处宿营,这一路上也算平安无事,临近迁安时发现了敌情,前方出现约一千金军,正以临战状态向他们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