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看向寻伯桥,见他眼神悲切,夹着一丝自责,一时无言。
不过她到底不是原主,便是无法理解,也生不起怨怼的情绪,尤其眼前之人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的慈爱不是作假。
于是便将腿部挂件寻安抱到寻伯桥跟前:“来,宝儿,喊小叔。”算是接纳了寻伯桥为这个家的新成员。
寻安娃子两眼好奇地看了眼寻伯桥,然后一扭头,朝寻常比了个剪刀手。
寻常瞪他一眼,伸出一根食指。
剪刀手——两根糖葫芦。
一根食指——一根糖葫芦。
小娃儿越来越聪明,寻常这个阿姐很有些压不住的架势。
寻安眨眼,转头,冲寻伯桥一咧嘴笑得乐呵:“小叔!”
寻伯桥看着寻安与寻伯山像了五分的小脸,反应有些呆:“这是……”
寻常点头:“这是弟弟,大名寻安,小名宝儿,才过完两岁生辰不久。”
寻伯桥又是喜,又是悲,他有了侄儿,却两岁了,才得知侄儿的存在。
一时心绪起伏,眼前便是一黑,险些站不稳,安堂反应极快地上前扶住他。
寻常这才发觉寻小叔裸露在外的肤色似惨白得有些不正常,鼻尖似还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小叔受伤了?”
安堂一脸担忧道:“将军本就有伤在身,闻知家中出事,当场便吐血昏迷,一醒来又不顾伤势快马赶回,这会分明是在强撑着!大小姐,您劝劝将军,让他歇歇吧!”
寻伯桥摆手:“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他想抱寻安,又觉手臂有些乏力,怕将人摔了,便只抬手摸了摸小娃儿的头,拿眼慈爱地看着他。
都吐血昏迷了会是点小伤?
寻常算是瞧出来了,这小叔是个任性的倔驴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难怪会钻进牛角尖十年想不开!
寻常心下叹息一声,嘴上便道:“小叔这会可不是一个人了,我和宝儿日后可都指望你呢,可不能再不爱惜自个身子。”
寻伯桥心一动,本救直挺的脊背愈发直了:“小常儿说的不错,日后有小叔在,小叔一定代大哥大嫂好好照顾你们姐弟俩!”
被寻常一句话忽悠,寻伯桥被安堂搀扶着回了从前住的屋子。
一进屋,见着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摆置,他一晃神,没忍住又红了眼。
“安堂,我想一个人待会。”留下一句,寻伯桥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安堂是寻伯桥的副将。
这个世界将军的副将,做的是类似助手的工作,除非升职,否则是终身制的,所以但凡是个没心眼的,都很忠心耿耿,安堂自然也不例外。
从屋里出来,他站在那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的担忧丝毫不减。
他与将军相识多年,深谙将军性子。
或许因曾是个读书人之故,将军虽是个铁血男儿,却一点不粗狂,反而极为敏感,虽面上不说,心下怕是将兄嫂的死都怪在自己头上,也不知多久能从这阴影里走出来。
怕还得跟大小姐提一提,日后多多劝慰将军才是,毕竟从方才可知,他说再多,都不顶大小姐一句劝来得有用。
想到这,他抬步便向外走去。
寻常这会正领着小娃儿在炤间继续捣鼓她的月饼,顺带烧些热水给寻伯桥和安堂洗漱。
她方才瞧见这两人身上风尘仆仆,一路赶来还不知多久没洗了。
案板上搁了好几碗馅儿,蛋黄,豆沙,五仁……,
安堂进来的时候,寻常正将馅儿裹入粉皮包好,想着寻伯桥的回归会给她和小娃儿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见他来,便向他问起寻伯桥如今的境况。
新封的一品大将军?刚从西南平叛归来?还是晟明渊麾下很是器重的?没娶妻没生子?在帝都有一座很大的将军府?
姑娘便暗搓搓寻思起来:
首先,有了个当将军的小叔,日后他们姐弟俩便有了靠山,日后便是遇着啥纨绔官二代搞事也能放开了手搞,好事。
然后,这是个古代,寻小叔既然还在世,便是一家之主,她和寻安就得归他管,除非他不想管,否则没得选,而瞧他的反应,分明想管个彻底。
那么这么一来,一家之主如今房子工作都在帝都了,她和小娃儿自然得跟着到帝都去。
待到小娃儿到了入学的年龄,就能上帝都最好的国学,而非她原先所想的在镇上买个房子,上镇上最好的学堂,还能省下建房子的钱,好事。
最后,她亲叔既然还活着,婚事便再也轮不到那两个舅管了,而瞅着这个便宜小叔的样,显然是个好说话的,不是个会逼迫她的主,甚至有可能她不想成亲还能拖着,没见他自个都大龄未婚么?所以,还是好事。
这般一一罗列下来,竟然全是好事?
于是,寻常姑娘烧水烧得更上心了,一个小法术下去,让火燃得更旺,没一会水便开了,让安堂提了送浴间里,喊寻伯桥一块进去洗洗。
想着这两人一路急着赶回来,怕是也饿了,又趁着两人洗漱的功夫备了新酿的米酒,炒了几个小菜,伺候得简直不要太尽心。
一个想着抱好粗大腿,一个本就将侄女儿疼在了心尖尖上,所以等翌日中秋给寻伯山夫妻上坟回来之时,这叔侄俩已经好得挽着胳膊一起走了。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百里清雅早几日便被他娘的信催着回了帝都,晟明渊却是师父闭关,除了光晔和底下一群修罗卫,没个能一起过的,一早便打了上寻家来的主意。
才从马车上下来,他便远远瞧见寻常挽着寻伯桥胳膊的一幕,只觉寻伯桥那只胳膊碍眼至极,不由将危险的目光射了过去。
寻伯桥五感敏锐,自然第一时间发觉,顺着这道强烈的视线回看,一眼就见着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惊得将胳膊从寻常手中抽出,一下便单膝跪了下去:“王爷!”
寻常的眼睛早在晟明渊出现的时候便黏在了他身上,嘴角不自觉咧到了耳后根,开心不已却不自知。
只是这个令晟明渊愉悦的笑容被寻伯桥的一跪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