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稚言不回答,雷格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握着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罗稚言像是很珍惜雷格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身体不禁向雷格身边靠了靠,莫名其妙出现在心底的那份凉意似乎也被冲淡了很多。
雷格同傅博士聊了几句其他受训者的情况,一转头,就见罗稚言已经睡着了,他的手仍然被罗稚言紧紧握着。
“电解质紊乱,什么意思?”雷格低声问道。
“简单地说,就是被吓到了,你去查查,什么事情让稚言这么害怕?”傅博士好奇道。
“我问过了,就是剧痛,带刺的鞭子抽完了再往伤口上道拌了辣椒和咸盐的水。”雷格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傅博士一脸怨怼。
“这是最普通的刑讯。”雷格无奈地回答。
“剧痛?”傅博士心思一动,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稚言怕疼?”
“小言一直很怕疼。”雷格心酸地说道。
罗稚言对疼痛敏感,雷格是领教过的,在犹他市时,罗稚言的手指不慎被树枝扎个小洞,不过多流了点血,他叫得跟手指断了似地,可中毒那两次,他都疼晕了,却忍着一声没叫。
这么怕疼的罗稚言,这一年多来却没少遭罪。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对疼痛不这么敏感吗?”雷格忽然问道。
傅博士看了雷格一会,苦笑道:“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断地接受疼痛训练,直到对痛感麻木。”
雷格望着罗稚言安静的睡颜,心中万分心疼。
这次到橡树湾集训的352名特种兵,都是来接受派遣者计划任务筛选的,其他人若是不能通过测试,会被遣回原部队,罗稚言则不同,若是通不过测试,就练到通过,没有退路可言,这是老头子下的死命令。
睡梦中的罗稚言哪里知道雷格在纠结什么,他睡得十分安稳,熟悉的热度一直环绕在身体四周,于是他的梦里便自己安慰自己,被雷格的怒火烧成灰,可比被冻死舒服多了。
“傅博士,罗辑在……”邵元忠的身影随着敲门声已经闯了进来,看到检查床上睡着的罗稚言,还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邵元忠今天一早同罗稚言一起到二楼大厅选择舱位,进入游戏后,邵元忠老老实实地按照指示牌上的要求选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回到二楼大厅,左等右等不见罗稚言,到触摸屏上一查,发现罗稚言居然选了六个小时,惊得邵元忠差点想冲进舱位将罗稚言拽出来。
心中一直惦记着罗稚言,邵元忠在进行常规训练时也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跑回二楼大厅,可站在楼梯口等了半天,也没看到罗稚言出来,查触摸屏知道罗稚言确实已经结束训练了,邵元忠的心底猛地一沉。
蜂巢只有两个出口,要么走二楼大厅,要么被送进五楼的治疗中心。
邵元忠立刻冲上五楼,在服务台一问,知道罗稚言果然在傅博士那里。
“他怎么样?”邵元忠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声音中因惊慌而微微的颤抖。
“放心,他没事。”傅博士伸手拍拍邵元忠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和力度让邵元忠很快镇静下来。
傅博士很理解邵元忠的心情,几个月前罗稚言的那一场假死亡,差点把邵元忠真折腾死,也是在那时,傅博士多少察觉到一点邵元忠对罗稚言的小心思。
“雷大哥,你若忙,我在这里陪着罗辑。”邵元忠冲着雷格笑笑说道。
“也好。”雷格点头后想抽回被罗稚言一直握着的手,感到罗稚言的手猛地握紧了,人虽然还睡着,眉头却不安地皱起。
“虽然是虚拟环境中的刑讯,但也累心,你要是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就再赔他一会,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就能醒了,稚言还是在你身边睡得最踏实。”傅博士插话道。
雷格无奈地笑笑,他就是有事,也不敢当着傅博士的面走,何况,雷格也心疼罗稚言,想让他睡个好觉。
“你先回宿舍吧,告诉你们教官,小言晚饭后就回去。”雷格说道。
“是。”邵元忠应了一声,冲傅博士点头示意后离开。
邵元忠虽然很想守在罗稚言身边,但他更清楚,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感,才有可能长时间地留在罗稚言周围。
橡树湾集训营的宿舍远不如特训营的条件好,普通的老式楼房,两人一间,窗外只有个小小的阳台,放了几盆花草,卫生间和淋浴间在楼房的两侧。
这次集训,雷格同意罗稚言恢复自己的身份回到罗辑小队。但罗稚言同雷格是最后一批到达橡树湾的,比邵元忠等人晚了大半天。
下了车,立刻有人把雷格接走了,却没有人送罗稚言,只是在他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早已给他分配好的宿舍号。
拎着自己的行李找到宿舍门口,推开门,罗稚言才明白自己又被雷格摆了一道。
宿舍里,祁云弘正弯着腰整理床铺,听到门响后抬起头,然后发出一声绝对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让罗稚言佩服的是,那吼声中清楚地夹着五个字:“老罗,你死回来了!”
这声足能传出二里地的大叫,立刻吸引了隔壁几间宿舍的人,于是二哥、四丫、凯撒、艾米等人踢门而入,一个个冲上前你争我夺地抓着罗稚言连啃带揍。
早在东海追捕任务结束后,俊宇小队的艾米、溪秋等人已多少听到了点风声,知道罗稚言并没有死,于是没事就缠着祁云弘问东问西,祁云弘虽然没给过确定的答案,但他那一脸瞒不住人的笑容,根本不用他说大家都心里明白了。
想当初听到罗稚言的不幸消息,不仅溪秋偷偷哭了好几场,连几乎忘了眼泪为何物的凯撒都抹了几次眼泪,如今知道罗稚言居然是诈死欺骗他们的感情,一个个咬牙切齿要报复回来。
此刻终于见到活人了,众人都不知道怎么样来表达自己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的情绪,当凯撒第一个冲上去啃了罗稚言一口后,一切都乱套了,连一向冷淡的俊宇和不好意思的溪秋都抢着啃,似乎别人都啃了自己不啃,吃了很大亏似的。
罗稚言像一只被众人争抢的橄榄球,被蹂躏得差点散架了,最后也顾不上还有溪秋和二哥两位女士在场,瞧准了机会使了一招金蝉脱壳,留下外衣只穿着贴身背心跑了出去。
罗辑和俊宇两个小队十名队员,除了二哥和溪秋两人一个宿舍在七楼外,其余人都在四楼相连的四个房间,罗稚言和祁云弘的房间在中间。
好不容易从众人的魔爪中逃出来的罗稚言一闪身,躲进了隔壁邵元忠和四丫的房间,旋即返身锁上了门,任反映过来的众人怎么敲怎么踹也坚决不开。
开玩笑,再被他们抓住,能把他连皮带骨头全吃了。
他就纳了闷了,折腾出这么大的声音,怎么没人管呢,罗辑和俊宇小队都来了,程教官和曲教官来了吗?
一边平息着急促的喘息,罗稚言一边打量着四周。
之前刚推开宿舍门,罗稚言就被祁云弘杀猪般的吼声震住了,接着被凯撒热情的大嘴啃晕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罗稚言也不是很清楚,只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火堆里,被众人热情的火一烧再烧。
说实话,虽然被啃的满脸口水,两个手腕也惨遭涂炭,罗稚言的心里却一直感觉甜丝丝的。
宿舍的摆设十分简单,两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文件柜,一个衣柜,南面是通向小阳台的门。
罗稚言推开门走出去,立刻怔住了。
曲教官和程教官操着手站在楼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程教官见罗稚言探出头,拿出一张大纸,纸上写了九个大字:
大声喧哗,罚跑二十圈。
曲教官则笑眯眯地掏出哨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吹。
凯撒等人仍然在奋力敲着门,罗稚言嘴角溢出一丝坏笑,抓起邵元忠放在床上的上衣,没走门,直接从四楼阳台爬了下去。
对于训练了半年多的特种兵来说,爬这种阳台,还是从上到下,太小儿科了。
联安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哨声后一分钟内到位。无论是在特训营,还是在二号营区A3队,曲教官和渣队都守着这一规矩。
罗稚言从四楼爬下去也就用了十多秒,到了楼下才发现,整个宿舍楼楼上楼下、阳台内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好嘛,刚来第一天,他们就出名了。
咣咣的砸门声完全淹没了曲教官的哨声,直到八、九分钟后,不知道是先有人好心告诉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先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祁云弘等人才知道自己的教官在楼下集合,立刻一窝蜂地冲了下来。随后看到应该躲在宿舍里的罗稚言正以标准的站姿站在两位教官的对面。
九个人的眼神出奇的一致,都写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