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秋年确实有这么想过,但要他说出来,石青青怕是要难过死了。
秋年有些退缩了到底是他辜负了张氏的嘱托。
他默默的站在石青青的身后,心想还是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了,免得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就让她好好的哭一场,也许哭过之后就好了。
左右他也实在不会安慰人。
石青青哭了一阵,心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好转,她想起这些年她总是会进山来缅怀从前的事情,也以为秋年早就死了,一味的自责愧疚,还把后来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全都归结于是她的报应。
谁让她在秋年最需要她的时候跑掉了,说不定秋年可以活的,如果她当时不跑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到秋年的。
这些年她就是这么想的,被村长家明里好暗里虐待时,她也没有多少反抗的心思,总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哪里想得到,秋年其实根本就没有死,熟悉的大虞树也一直在这里。
方才秋年还当着她的面,从一个人变做了一只雕……秋年他是会法术的。
那就说明,秋年是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把大虞树和他自己藏了起来,不让她瞧见,所以她每次来都看不到。
石青青越想心里越堵得厉害。
从前她性子倔,总和秋年作对,秋年碍着亡母的遗愿,不管她怎么使性子,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不肯放自己走,他一定也很讨厌自己吧。
后来自己跑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定然更加讨厌自私凉薄的自己,讨厌到再也不见自己。
而今,又被他看见了自己最不堪的一幕……
石青青已经十四岁了,林山村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开始说亲了,她从小失怙,寄人篱下,心智更要比普通人成熟得多,想的也多,所以她并不像秋年想的那样会埋怨他。因为她知道,除了父母,没有人一定要对她好。
秋年能在她差点的时候救下她,怎么说也是她的恩人。
埋怨恩人的事情,她是不能做的,她也没有资格这么做。
石青青是个坚强的姑娘,她是石林唯一的孩子,她必须好好活下去,为老石家延续血脉。
她没有想不开寻死的权利。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石青青压下了心头升起的那一抹委屈,擦去满脸的泪痕,转身看着秋年,“谢谢你。”
一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故作镇静,秋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默然盯着她半晌,盯得她渐渐变得手足无措,才张口说:“没什么好谢的。”
语气平淡而疏离。
石青青心头一颤,神情愈发的不自在起来,所有强撑起来的坚强似乎被他这短短六个字就给击溃了。
她白着脸,两只手死死的攥住两侧的衣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落荒而逃。
秋年不是看不出她的局促,但他一点都没有收回目光的想法,仍旧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石青青从前就觉得他不像个正常的孩子,才两岁的时候就老气横秋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如今秋年都十一岁了,两人又分开了九年,她更加看不懂他了,唯一看得出来的,只有他眼底那两分若有若无的讥诮,仿佛在他眼里,别人都是低一等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以往他这么看她,她就特别的不爽,总要想方设法的让他也不痛快,如今却实在是没有底气跟他闹了。
石青青败下阵来,头也垂了下去,不去与秋年对视,只顾着捏着手里的衣角,半晌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般令她压抑的沉默。
想了好久,石青青还是鼓起了勇气,跟秋年道歉:“对不起,当年我不该就那样跑掉的。”她抬起头迅速看了秋年一眼。
接触到秋年黑漆漆仿佛一团浓墨般的眸子,她又急忙垂下了眼睑。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长成这样呢黑得也太人了。
“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秋年转身往那间比以前要大上许多的茅屋走去,“往后你就住在这里,要走要留随你的意。”他回头淡淡的看了看石青青,眼中似讽似嘲。
秋年自己并不知道,他看人时会露出这样一幅令人生厌的神情。
真不知石林夫妻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将他当成亲生儿子照顾的。
石青青跟上秋年的脚步,回到阔别已久的茅屋,她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间屋子里有不少东西,都是秋年从过路的行人那里顺来的,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全都推在一起,摆放得乱七八糟,也丝毫看不出有人住在这里的痕迹,可见得秋年是把这里当成了仓库来使用。
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是一直住在大虞树里吗?想必他也过得很是清苦吧。
石青青偷偷的打量了秋年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袭黑色的箭衣,那衣服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显得很不合身。
衣带系住的腰身简直比她还细,可见他这些年吃的并不好,不然怎么会这般纤瘦。
“你看着理一理吧,应该能空出睡觉的地方。”秋年见她站在门口不进来,便开口提醒她。
她赶紧点头,生怕秋年会误以为她嫌弃这里。
比起村长家,她更愿意待在这里,最起码,秋年不会像村长的两个双胞胎孙子一样以折磨她为乐。
那两人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欺负她,她初时还会向村长告状,但村长并不当回事,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再后来,那两人见没人会帮她欺负了她也没事,便愈发的肆无忌惮,整日里变着法子的虐待她,还不许她出门,有一回还将她的手给打折了,她很害怕,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向村子里的人求救。
但是没有一个人帮她。
村长在林山村的地位就像一个土皇帝,没人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对她施与援手。
她又被双胞胎抓了回去。
村长也因为这件事,开始对她显露了他异常阴狠的一面,竟由着双胞胎折磨她,还威胁她不听话就把她卖到下贱的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