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娘和卢阳在厢房里折金元宝,绘娘的大丫鬟莲蓬和莲裳并卢阳的丫鬟清河也在一旁帮忙。
没多久薛贞便在薛东海的再三催促下,被她的大丫鬟领着,来给绘娘请安。
孟氏留在至华园里照顾薛东海,等闲不出园子。
薛贞是早产儿,她出生的那一日正是卢阳失踪的那一天,孟氏听说卢阳不见了,一着急,又遇上下雪天,滑了一跤,动了胎气,还好她身体一向强健,拼着一口气把薛贞生了下来。
薛贞小的时候身体非常虚弱,用各种好药吊着,艰难的度过了前面最危险的那几年,一直到近两年身子才好了些,却胆小如鼠,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吓个半死。
卢阳本来想拉薛贞过来坐,又想起听来的薛敏的话,担心薛贞和自己亲近被薛敏知道了,薛敏又会责骂薛贞,便默默的用黄纸折了一个又一个金元宝,没去理会薛贞。
薛贞虽然胆怯懦弱,但她非常乖巧听话,偶尔一愣神,很有一些卢阳的影子,绘娘看得心软成一团,拿着点心和九连环逗她,让她在一边玩耍。
薛敏不知从谁嘴里得知了七月半绘娘要去灵泉寺的事情,和薛东源闹着要去,她被拘在红枫堂里好几天,不停的记口诀,练着手腕的力气,快把她弄疯了。
薛东源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又见她这几天,果然坚持下来,一点也没有叫苦,便答应她只此一次,等演武场建好以后,她就要收心,好好跟他习武。
薛敏高兴的连声答应。
*
到了七月半那天,卢阳还是什么也听不见,绘娘只好让她待在薛府,自己带了薛敏薛贞随薛东源一早就出发去了灵泉寺。
卢阳领着清河在内院四处走了走,不一时便走到了后花园,这后花园的格局和在大同府时几乎一模一样,园子里也同样有一处牡丹花圃,种了一大片的牡丹。
她无意给别人添麻烦,只在园子里看了看别处的花卉,随后便打道回秀中园。
一路上,有丫鬟婆子遇见,面上都恭敬的向卢阳行礼,待卢阳走后,却又嘀嘀咕咕的看着卢阳离去的背影,议论起来。
脸上的神情暧昧又轻视。
可怜卢阳又聋又哑,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薛府下人的笑谈。
这也有薛东源故意听之任之的原因,才会使风言风语越发肆无忌惮。
有一次,有人在背地里嘲笑绘娘,这么美艳的妇人偏偏生了个哑巴,还没有儿子,却能令当家的捧在手心里,不管白天黑夜的一有空闲便流连在内院,连个侍妾都不纳,这狐媚手段真是了得。
后来被人捅到了薛东源那里。
薛东源大怒,当着所有仆妇丫鬟小厮的面,命人狠狠的打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婆子一顿,丢了出去。
可没几天那俩人都不见了。
俩人的家人却缄口不言,就好像那俩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这件事令人细思极恐,毛骨悚然,将一府的下人都给震慑住了,再也不敢拿绘娘的事情说笑。
可卢阳不过是去二门找了常青,便被下人传得不成样子,薛东源却毫不理会,任府里的下人肆意传播。
再笨的人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了。
观看卢阳住的秀中园,离绘园如此之远,便能窥见一二。
卢阳回秀中园之后,去后罩房看了看小桃,见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琢磨着等小桃的伤好了,自己便给她一些银子,让她出府去谋生。
等常青寻了回颜膏来,再让人把药给小桃捎去,就在外面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成亲生子,别再跟着自己,被薛敏弄伤了自己都没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
卢阳怏怏不乐的回了内室,自去画了花样子不提。
却说绘娘一行人,在灵泉寺看完僧人做完法事,便和薛东源领着薛敏薛贞去各殿宇拜了佛点了香,薛东源其人从不信佛,只在旁边护着绘娘,免得宵小之辈打绘娘的主意。
因是在殿中焚香祷告,绘娘便摘下了幕蓠,竟因此而被一个妇人给认了出来。
“小姐!”
那妇人激动的向绘娘冲过来,被薛东源警惕的挡住。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放低了声音冲绘娘说道:“是小姐吗?我是宜岚啊,同你一起长大的宜岚啊!”
薛东源眼中闪过一抹杀气。
绘娘却已经一脸吃惊的问道:“宜岚?你认识我?”
那自称宜岚的妇人约三十许岁,相貌温婉,肤色有些暗沉,身材偏瘦,中等个子,穿着一身质地粗糙的素服,绾着结椎式的发髻,脂粉未施,发上也只簪着支成色并不太好的银钗,看起来很朴素。
陈宜岚见绘娘一幅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模样,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悲恸,眼中竟流下一行行泪来,“宜岚自小和你一起长大,伺候了你十多年,绝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小姐,我……”
她还待继续陈情,薛东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你是何人?”。
陈宜岚初时一心扑在绘娘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薛东源,只以为他是无意中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听他出声才看了他一眼,两眼带泪,面露疑惑道:“这位是?”
“娘,你遇见故人了?”宜岚身后走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她长得很白净,和陈宜岚有几分相似,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
绘娘和众人都在打量她们母女。
失忆的绘娘,对陈宜岚一点印象都没有。
薛东源只告诉绘娘,她母亲很早就过逝了,她爹十多年前被人陷害至死,是薛东源早早的将她救了出来,她身边并没有一个亲人。
突然间有一个疑似故人的人出现,绘娘怎么可能不在意。
“你真的认得我?”她问陈宜岚:“那你可知我姓甚名谁?我父亲的名讳,你可还记得?”
大殿内香客还是不少的,为防止绘娘再被别人认出来,薛东源便示意她们两人到殿中一角无人处说话。
他退开两步守着,不让别人靠近。
只听陈宜岚含泪悄声道:“老爷是百姓称道的清官好官,可惜他得罪了权贵,最后竟冤死狱中,连尸身都被丢到了乱葬岗!”
“还是我和我娘悄悄的把老爷的尸身收殓了,又寄放在寺院里,本是想着来日将老爷的棺椁运回杜鹃山,和夫人葬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是我家中有些难处,一直也未能如愿,只好每年都来拜祭一番,却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小姐!这莫不是老爷的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和小姐在此重逢?”
“小姐?”陈宜岚看绘娘虽眼中有些动容,却还是带着几分迷茫之色,眼中的泪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