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桃是为了安葬父亲,才找了牙婆自愿卖身为奴的。
估计是人太木讷了,长得又壮实有力气,肯干活,张管家当初买丫鬟的时候就是相中了她这一点,才把她安排在后灶房劈柴烧火。
她平日里很勤快,一有空就劈柴,满后院的柴火都是她一个人劈的。
前天卢阳和薛东源夫妇刚到府里,厨房的人为了做出桌精致的席面来,一个个忙得像只陀螺似的,她便主动去帮忙洗菜洗盘子。
也不知道她摘菜的时候听了薛敏身边的丫鬟青枝说了什么,和人家吵了起来,还推了人家一把,结果就被扣了半年的月钱,还被人家带了粗使丫头来摁着打了一顿,扇了十几个耳光才罢休。
小桃皮糙肉厚,隔天又接着去劈柴,跟没事人一样。
卢阳还知道,小桃是因为那个青枝和相熟的婢女在议论她,说她不知是薛东源从哪里拣来的野丫头,既不像绘娘又不像薛东源,还说她是妖精,将她在大同府曾经被关进庵堂的事情,也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小桃把薛家的主子当成恩人一样看待,因为薛府收留她,还给她饭吃给她地方住,她不喜欢听别人说主子的坏话,性子又耿直得很,便和青枝呛了起来。
说她吃着主人家的饭,就不该在背后说主人家的坏话,有那个闲功夫,还不如去多劈点柴。
青枝气不过,占着自己比小桃的身份高,不止打了小桃一顿,害小桃被管事的扣了半年月钱,还逢人便说小桃的坏话,这才被卢阳的千里耳捕捉到,间接的知道了有小桃这么一个人。
小桃看着一副木讷呆愣的样子,连递东西也要卢阳以目示意,她才能看懂,但卢阳还是很高兴,她不需要多么聪明的丫鬟,只要别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可以了。
她的要求很低的。
洗完澡之后,卢阳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灯挂椅上,自己拿了块巾帕擦试头发。
她完全不知道薛敏在她被推入湖中之后,也被常青一脚踢下了湖,更不知道端淑阁里,薛敏已经没有躺在床上。
她此时正握着小拳头,站在床前,半干的头发披散着,满脸气愤的对着薛东源和绘娘咆哮道:
“薛阳就是妖女,我亲眼看见的!那天就是她带着大伯母飞走的,她明明有妖术,为什么不救我弟弟?她现在还要淹死我!她要淹死我!”
绘娘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她不相信薛敏说的话,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妖女。
她只是对薛敏这般中伤卢阳而感到伤心。
爱妻痛苦,薛东源岂能忍,一声暴喝道:“胡扯!你姐姐怎么会是妖女?铭儿和陶儿都是那些歹人害死的,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你再胡言乱语,污你姐姐的名声,我便把你送回大同府去!”
“敏儿,你还不快闭嘴,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孟氏拉扯着薛敏,要捂上她的嘴巴,免得她再乱说话,激怒了薛东源。
薛敏跳起脚来,躲着孟氏,“送回去就送回去,我薛敏才不怕你!”
她丝毫不憷薛东源的威胁,梗着脖子怒声喊道:“我弟弟都死了,我爹也残了!我还有什么依仗?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反正在你心里,什么侄子,弟弟的,都没有大伯母一个人重要,就连薛阳这个野种,都比你的亲侄子亲弟弟还要重要百倍!”
啪!
孟氏一耳光扇在薛敏的脸上。
就在方才,薛敏口无遮拦的冲薛东源大喊大叫的时候,薛东源眼中那抹杀机孟氏可看的清清的。
她一阵心惊肉跳,实在太担心薛东源会忍不住对薛敏动手,干脆自己先打了薛敏,也好过被薛东源打。
薛敏不知道孟氏的苦心,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睛。
母亲竟然打她!
母亲从未打过她的!
房里一时落针可闻。
薛敏恨恨的瞪着孟氏好一会,突然嗷的一声,大哭着往院子外面跑去,边跑边哭道:“你们都骂我,都打我,要害死我,我要去找爹,除了爹爹,你们没一个好人!”
“敏儿!”孟氏心疼的大声呼唤着薛敏,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她们一走,端淑阁里只剩下了薛东源和绘娘,还有躲在外间吓得不敢动弹的薛贞。
“绘娘。”
薛东源看着失魂落魄的爱妻,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安慰她道:“别难过,为夫不会让她败坏宝花的名声,她要不知收敛,为夫就把她送回大同府去,左右那处宅子还是我们薛家的产业。”
绘娘心神恍惚的摇了摇头,“万万不可。我已经害了铭儿和陶儿,不能再害了敏儿,绝不能把敏儿送回去,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再把敏儿给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要任由敏儿这样胡言乱语说疯话?”薛东源一脸为难。
“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只能先委屈宝花了。”绘娘心如刀割。
这明明是她自己造的孽,却要女儿来承受薛敏的牵怒。
绘娘看着薛东源,眼圈顿时红了。
薛东源心疼得不行,可是为了日后能长长久久恩爱的厮守在一起,他不得不让绘娘误以为是她害了两个侄儿。
事实的真相,他断然不会告诉绘娘。
至于卢阳,她委不委屈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宝花一向乖巧懂事,她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正因为她懂事,我才更加痛心。”绘娘不欲再说这个话题,她拉着薛东源往外走,“我们去看看二弟,回来两天了,我也没见过他,正好去劝劝敏儿,她被弟妹打了一耳光,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薛东海的伤势薛东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不想绘娘去受弟弟的白眼,所以这两天都有意拦着不让她去,可如今却是拦不住了。
绘娘很固执,执意要去至华园。
薛东源只好陪着她一起去。
至华园的上房中,薛敏正扑在上房卧室的床边,同躺在床上的薛东海哭诉着心里的万般委屈。
孟氏在一旁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