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不舒服?”丑九这时已经察觉出来,卢阳孩子气的举止,十有八九是因为小腿受过伤的缘故。
看卢阳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伤?”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卢阳可不相信他给自己换了衣裳会看不到右小腿肚子上的伤疤。
不过他既然问了,卢阳只能当他不知情,在他伸过来的手心里写道:“是受过伤。”
“怎么受的伤?”
卢阳抬眼看了看丑九,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对自己的腿伤竟这般好奇。
她随手写道:“我倒霉呗,被人牵怒,逃跑的时候中了一枚暗器,又没有及时医治,所以就瘸了。”
“怎么会被人牵怒?说来听听。”丑九摆出一幅想听答案的表情。
经他这么一提,卢阳又想起了七年前的事。
那个时候,她也才刚来到这个时空不久,一心想回家,根本不知道薛东源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会流落到谷雨村,也是薛东源故意为之。
如果早知道回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便不会一而再的想着要回薛府了。
是她太傻,运气又太差。
怎么就会碰到那个男孩,又傻乎乎的相信他会将她一起带走?
那个骗子,他的心一定是黑的!
卢阳咬牙切齿,“我小时候碰到一个倒霉的小骗子,他自己做了坏事一走了之,却害得我替他受过,凭白受了好几天的惊吓不说,还受了重伤,差点赔上一条小命。”
“什么时候的事?”丑九问道。
可惜卢阳没有看他,并不知道他在卢阳说小骗子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有几分僵硬。
卢阳将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七年前的腊月。”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丑九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不由又有些堵心,“具体呢?”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说说也无妨。
卢阳理了理思绪,真真假假的写道:“我小的时候被人拐走过,一门心思想着回到父母身边。那天我才刚到灵丘,却正赶上了一场热闹,被当成坏人给抓了起来,有一个小男孩救了我,还说会带我离开。”
“可他在夜里不声不响的走了,将我一个人撇在灵丘,因抓我的人见过我的相貌,便派出了好些人来寻我,要将我抓去见官。”
“我害怕得连门都不敢出,要不是我躲在一颗空了心的老树干里,我当时就要被他们给抓走了。”
“可我很饿,挨到晚上实在忍不住了,便偷偷的出去找吃的,却在路上碰到了一个秀才,他骗我说只要我帮他找到一个什么大夫,就请我吃一大碗汤面。”
“我当时饿的根本没有细想,只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所以我相信了他,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大街上,在一处街口,恰好碰到了要抓我的人,他们和秀才打招呼,我才知道秀才是诳我的,秀才分明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立马转身就逃,却在一条胡同里被一个妇人给带走了。那个妇人见我是个哑巴,将我扔到了一家青楼里,后来我又被青楼里的一个纹身师给抓走。”
卢阳想起这个时空的称呼应该是不一样的,于是她改写道:“不对,应该是刺青师傅,那刺青师傅说我的皮好,还说他已经研究出了一种可以洗掉刺青的药水,能反复在我身上刺青,但那个时候,刺青师傅已经抓了一个少女在刺青,没有功夫管我,便把我绑在一旁,我就这么听了四天少女的惨叫声。”
卢阳伸出四个手指头,一边写字一边配合着动作,还有她脸上各种生动的表情,本来应该是很赏心悦目的,却不知怎么的,好象戳到了丑九的痛处,他脸上的神情有点不太自然。
卢阳以为丑九是觉得自己在瞎掰,便十分严肃的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丑九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就发生了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看卢阳一副你快问我,你快问我的小模样,丑九配合的问道:“是什么事情?”唉,真是让人不怎么舒服的配合。
卢阳像讲故事一样,一笔一划十分缓慢的写道:“那个被刺青师傅抓来的少女,根本就是个杀手!”她抬起头,眼睛睁得溜圆,看着丑九做出‘怎么样,你是不是绝对想不到’的神情。
如果不是他精于观察别人的表情,丑九真的要怀疑卢阳是在讲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了。
他有些郁卒的说道:“确实是想不到。”
卢阳这才满意了,接着写道:“那个少女要杀了刺青师傅,我怎么可能答应,我可再也不想被这些倒霉鬼连累了。”
她一幅倒霉到了极点的表情,“多亏我机智,一察觉出少女要杀刺青师傅,便故意弄出些动静来,阻止了她的行动,可是我虽然阻止了她,却被她给恨上了,当天夜里与她同榻而眠的时候,她一个人霸占着一床被子,连个被角都不分给我,害我染了风寒,第二天就头晕脑涨看不住她了,结果她还真就把刺青师傅杀了!”
丑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巴巴的接口道:“所以,你又倒霉的被牵连了?”
卢阳直点头,对丑九竖起了大拇指,一副你真聪明的模样,又写道:“我和她都被关在地牢里,她可硬气了,不管别人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当天晚上便有人来劫狱,行刑的人都跑去帮忙打架了。”
“我趁机逃走,结果那个少女却让他的师伯杀我,朝我扔了一大把暗器,幸亏我跑得快,只中了一颗,那一颗暗器便是害我瘸了腿的元凶。”
“为了抠出暗器,大夫挖去了我一大块皮肉,连筋也伤了,所以我才会瘸的。”
听了卢阳一番话,丑九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各种不是滋味。
尽管卢阳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他却好象看到了当年小小的她受了多少磨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多疑和冷漠,才会把她一个又聋又哑的女孩子丢在灵丘,害她身残,受尽艰辛。
当年她还说过,她的耳朵是暂时失聪的,想来是好了。
“那你后来,是如何找到你的家人的?”丑九的嘴里尝到了些许苦涩的味道,他甚至没有勇气问一问卢阳,她明明被父母抛弃了,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回来,她身上其它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怎么会过得如此凄惨呢?
这一切的源头,会是自己吗?
丑九眼中的神情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