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卢阳第二天醒得早,赶上了吃早饭的时间。
吃完饭后,卢阳无事可做,屋里又只有一个小窗,还不怎么通风,闷热得很。
她便按着来时的路线,走到昭善堂外的廊下等着。
这里有一条曲折的长廊,可供人落脚,只是没有坐的地方。
卢阳靠在廊柱上,透过榕树枝桠间的缝隙,眼巴巴的看着通向前殿的那条路,盼望着慕连起能早些派人来接她。
可她左等右等,看太阳所在的位置,都快到上午巳时中了,也没有等来任何一个熟人。
难道慕连起把自己给忘了?
不应该啊。
卢阳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
思琴思弦也才刚到王府,对王府的路线肯定不熟,慕连起怎么会派他们来呢。
自己竟傻傻的站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指不定来找她的人,正在她住的屋子里苦苦等着她呢。
她得赶紧回去,免得别人找不到自己干着急。
卢阳心中急不可耐,脚步却是慢吞吞的。
她站了这许久,右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并不敢走得太快。
等她从长廊走出来,踏进昭善堂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好一会。
许是她面生,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郡王府丫鬟的式样,有经过的婢女仆妇,总会多看她一眼。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还上来找她问话,问她是在哪里当差之类。
卢阳听不见声音,又口不能言,自然没法回答她们。
得不到卢阳的回应,她们显然很不高兴,走的时候不是嫌弃的瞪她一眼,便是满脸不快的转身而去。
大有后悔找她搭话的意思。
让卢阳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没有走到住处,苦苦等候的慕连起却来了。
竟是他亲自来接卢阳。
与他同来的,还有慕连笙和侍候他的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小主人出现在昭善堂,引起了一干下人的注意,纷纷前来见礼,殷勤的寻问,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背对着他们的卢阳,便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慕连起一眼便认出了她,开口唤了她好几声蚕蚕。
可惜卢阳的耳朵聋了,根本就没有回头。
慕连起觉得奇怪,正要追上去,却被慕连笙一把拉住,调侃道:“不就是一个小婢女吗?也值得你这般着急?”
他又一脸正色道:“你这样会惯坏她的,当心她有朝一日不把你放在眼里。”
“她不是这样的人。”慕连起的脸色一沉。他在大同府的时候便被范宏一再叮嘱,要尽量与郡王府的人交好。
他也确实对慕连笙有些好感,觉得他不似一般的纨绔子弟,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恶习。
而且他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商户的身份而轻视自己,所以自己才会从善如流,被他劝着劝着便多喝了几杯果子酒。
谁曾想,他的酒量会这般浅,竟然喝醉了,连蚕蚕没有随思琴思弦回春秋堂都不知道!
慕连起醒来时,已经很晚了,有小太监来传话,让他醒了就去慕连笙那里用膳,陪慕连笙一起读书。
也是在思琴思弦侍候他起床梳洗的功夫,他才知道卢阳压根没进明华殿,而是被安排到昭善堂,那个住着一片下人的地方。
慕连起很担心,他怕卢阳被人欺负,也怕范宏会趁机对卢阳不利。
于是他便去找了慕连笙,让他借一个认路的小太监给他,他要先去找郡王妃,然后再去把卢阳接回来。
慕连笙看他心急火燎,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课也不上了,陪着慕连起跑了一趟瑾安殿。
郡王妃岳氏内心是很不赞同的,她不希望自己定了多年的规矩,被卢阳一个小小的婢女打破。
但慕连起的面子她又不能不给。
她便佯装为难的劝了几句,见慕连起态度坚决,只能遂了他的愿。
一路走向昭善堂的途中,慕连笙便问过慕连起,蚕蚕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这般牵挂忧心。
慕连起没有心思和别人分享卢阳的秘密,随意敷衍了慕连笙几句。
倒让慕连笙愈发的好奇了。
可到了昭善堂之后,卢阳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她不懂礼数。
她的主子唤她,她竟置若罔闻,仍旧走她的路,连自己这个郡王世子,她也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昭善堂的下人还知道向他行礼,她却如此无动于衷!
慕连起也有些疑惑。
蚕蚕是怎么了?
难道真如慕连笙所说,自己这段时间太纵着她,所以她敢给自己甩脸子了?
慕连起的心中很不舒服,他不愿相信卢阳是这样的人,可他真的见过,卢阳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
那一日,她带着他高空飞行,他有多快乐啊,可也是那一天,她转身就走,不知有多绝情。
又差一点让他看见她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极悦到极痛的转换,全都是卢阳给他的。
最美好最痛苦的极端,都是蚕蚕。
阴影太深了。
慕连笙看他的脸色一会晴一会阴的,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给说对了。
他让跟来的小太监,去把卢阳带过来。
有慕连起的美色做比较,卢阳的五官便显得平淡无奇。
慕连笙方一看见,便觉得大失所望,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满,“她怎么这么慢?明知道主子在等她,还这般磨蹭,是哪里来的规矩?”
他冷眼看着卢阳,没有错过卢阳在发现慕连起的时候,一对圆圆的杏眼,便如照进了一束暖阳般,骤然亮了起来。
可这又如何,主子面前,她却走得如此缓慢,慢得简直像怕踩死了蚂蚁,分明就是杖着慕连起对她的重视,在慕连起面前故意拿乔!
结合着卢阳之前的反应,慕连笙越发笃定,卢阳是个不识礼数的丫头。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小伴读被一个小小婢女拿捏住。
和他的想法不同,慕连起的那一丝怀疑,早在卢阳笑眯眯的看着他时,便已经烟消云散。
“她……腿脚不好,不是故意如此的。”慕连起含笑看向卢阳,“蚕蚕,我方才喊你……。”
“延松。”慕连笙截过话头,不等慕连起迎上去,便抢先一步走到慕连起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