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林多看了这老头一眼。
他穿着打扮普普通通，虽然很有派头，但看起来也不像做买卖的商人，面相也挺好，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这样一个老头，做了很多坏事吗？以至于上来就这么说？
杜青拿摄像头扫了他一下，开始看他的资料。
看了一会儿，杜青抬起头来：“看不出，你还是个领导。”
领导？沈林明白了，这老头是个贪官吗？
“贪过不少钱，私下里权钱交易，给很多人开过绿灯，帮助他们获得非法收益。以权谋私给子女安排工作……嗯，三个孩子，都是公务员。违反计划生育，篡改子女学历，通过关系给他们安排职务。领导，你干的很不错嘛。”杜青揶揄道。
老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不过，人死后不比活着，我们评定你的一生，不是以人间法律为标准，而是以你所行之事导致的善恶果报为标准。虽然你的确是个贪官，但你也做了不少事。”
杜青点着老头的资料：“招商引资，引进了三家企业，给不少人带来就业机会。下岗职工的贫困补贴，一分没少的发下去，还提高了不少。嗯，有不少人家这些年就多亏了这些补助活着，现在也慢慢翻身了。他们的福报拜你所赐，给你加分不少。”
老头听到这里，睁开了眼睛，涌上了一丝希望之色。
“修了两条乡村路，改善了当地村民的运输状况，协调外商和村子开展蔬菜和土特产生意，不少人因此发家，虽然修路款项你也贪了不少。”
杜青看着老头：“知道百姓们对你的评价吗？大家都说你在任那些年干了不少好事。”
老头声音有些发干：“那领导，我下辈子是好是坏？”
“我可不是领导，我是判官。”
“判官……大人？”
“按照你的操行，来生应该是进不了人道的，不过有万民为你称颂的功德，给你加了不少分。下辈子你还可以当人，一般家庭，不富不穷。你来生会混成什么样，完全靠你自己努力。”
老头松了一口气，很有些意外，又有深深的庆幸。他感慨道：“早知道真的有阴间，会有这样的评定。我不会做那些事，我是党的干部，在党的教育下成长起来，我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
杜青笑了笑：“只有到这个时候，内心才会真的良知涌现，世人多如此。我相信你现在的想法是真的，但我也相信，面对种种诱惑的时候，你的想法仍然会改变。”
老头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大人说的对，这是人性。”
杜青道：“君子慎始而无后忧，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人性自是喜财好色，但也不是每个人面对诱惑之时，都无法控制自己。”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大人您说的对。”
“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一声，你为子女创下的福荫，全都是非正当所得，本判官会将这些福荫消去。”
老头似乎吃了一惊：“大人不能通融吗？刚才您也说我是做过些好事的。”
“那是你的帐，你子女的帐是另一回事。”
老头神情很悲哀，低着头问道：“消去之后，他们会怎么样？”
“当官的贬职，不正当的资财会流失，你为他们谋得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散。等消干净了之后，他们会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了。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去吧！”
话音落下，鬼头门再次打开，老头被吸了进去。
那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过来。
杜青看了她的资料之后，叹息道：“你有三世短命之灾，已经两世了。下一世还是会年轻夭折，三世之后，你就能投身一个富裕人家，好好过一辈子了。”
女子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女子还要问，杜青大手一挥，鬼头门打开，把她吞了进去。
最后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懵懵懂懂的看着杜青，话也说不出来。
“可惜啊！”杜青摇摇头：“这么小的孩子就意外横死，你父母真是太粗心了。这样吧，本判官让你来生投胎于……富豪之家，让你做个白富美！”
处理完这几个人之后，杜青抬起头来，看着沈林笑道：“你看明白了吗？”
“具体的步骤是清楚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
“哪不明白了，说来听听？”
“这种评定的标准，不按照人间法律我理解。可如果真的都有前辈处理的这么公平，那这世上的坏人，应该都受到惩罚才对。但还是有不少人，能够荣华富贵过一生。”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父辈多行善果，自然会福泽子孙。善果大到一定程度，即使子孙肆意行恶，一世也是削不尽的。有时候甚至两三世为恶人，都能过的很好。”
“那这样更不对了，多少人一辈子都在生活中苦苦挣扎，这些人凭什么可以这样？”
“世间权势、财富，不过是人类社会自己创立的一种所谓的‘价值’。动物活着，不过是为了每天有口吃的，能够繁衍自己的后代，你说它们活的幸福还是不幸？有钱人和穷人都是活着，区别只来自于自我感受，与天道无关。”
“那轮回的意义是什么？反正怎么样好像都不重要。”
杜青笑了笑：“大多凡人，会把生死看的很重。但每个人都不过是再来人。如果从无限轮回的角度来看，一生只是一个阶段而已，无论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也只是漫长道路中的一小段。谈不上重要，但也不能说不重要。说到意义，我觉得努力的、认真的过一生，不虚度光阴，不自我懈怠，仔细体会生命中每一个瞬间，感受这一切，可能就是意义所在。”
沈林若有所悟，又问道：“世上众生，所有的人、动物甚至昆虫，都是一个又一个灵魂不断的在循环？”
杜青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置？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天道就是这么定的，不是某个存在要求的，谁也没这么本事。宇宙生起与毁灭，星辰自诞生到崩解，包括生灵的生老病死，都是天道自我规则中的一环。”
沈林怀疑道：“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控制这一切？”
杜青想了想：“我不知道，应该没有。但就算有，岂是你我能知道的？天上的神仙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更清楚呢？”
“怪不得会有人追求成仙解脱，这就像是一个大囚笼，每过一段时间给你换一间牢房，而你之前在其他牢房的记忆，又会全部清除……这么想想，实在太可怕了。”
沈林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前辈，神仙是生来就有呢？还是人修炼成的？”
杜青道：“哪可能生来就有，所有的神仙，都是生灵修炼而成。或是人身修持，或是动物有了灵智，踏上修行之路。天地造化只生异兽，不生仙人。”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神仙不把真相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有机会走上解脱的道路？毕竟很多，我是说大部分神仙，原来都是人不是吗？如果不是我有了神霄，还以为神仙鬼怪之说，真的只是迷信呢。”
杜青沉默了很久，才看着沈林说道：“修炼得解脱，是众生自己的福缘。成仙之后便超脱了原本的族类，不再有旧出身的牵绊。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只老鼠成仙了，那他是不是该把这世上的老鼠，都变成神仙？我们天天吃猪羊牛肉，那成仙的猪牛羊，是不是该阻止这一切？”
沈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杜青微笑着道：“世间生灵的福缘是自取，与他人无关。你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去想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