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玉漱要递过来的担子,他不会去接,也不可能去接。李家是李家,他李原是李原,对于原先这具身体的身份,他不会去刻意回避,但也不想去利用李氏达到什么目的。
那个让中国第一次实现统一的伟大帝王已经驾崩了,而他一手建立的法度森然、纪律严明的秦国也已经消亡,至于那位上察贫寒人身出来的法家弟子,曾经的大秦国丞相李大人,现在正身陷牢笼,被自己私欲编织的囚车所困。
咸阳已经被赵高所完全控制,赢玉漱这段时间,先后三次派出宾客前往咸阳,试图搭救被困的李斯,结果是一次比一次落寞,
李斯,已经走入没路。
李家,也已经无药可救。
面对一个哀弱的未亡新妇,一个曾经对自己有恩的女人,李原有一种既怜悯又悲怆的沉重负疚感。
“公主于原,有扶助之恩,原不敢相忘,今日前来,也是为感谢之义,至于其它,则都让它过去了吧!”李家,唯一让李原还有所留恋的,就是面对这个身份显赫的娇弱女子了,对赢玉漱,他确实心存感激,这是少年李原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亮色了。
“当真不救?三郎,你怎么这般无情?就算李家与你没有感情,生养之恩总也要报的――。”赢玉漱面露绝望之色,这些天来,身心俱疲的她再鼓不起上一回击鼓助战的勇气。李原的“绝情”也让她始料不及,本来想着只要李原认了血缘,这李家的一付重担她也可以顺利交接,现在来看,这分明没了可能。
她想的,只是安逸平和的生活,只是做一个太平天下的尊贵女子,这些,原本就在眼前,可现在却远离了她许久。
李原摇了摇头,道:“其实,公主也清楚,那本就是一个死局,又哪里能解得开,李家已经没落,公主还是放下了吧,至于大秦的未来,这乱世争雄,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楚。”李原的声音冷静的就象一个陌生人的叙述事情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相比赢玉漱,李原只是一个来自于后世的局外人,见惯了二千多年王朝更替的分离统一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赢玉漱终于决定放弃,一如她曾经在历史上做过的选择一样。
从李府离开的时候,李原带走了李家在秦国各地联络人的皂册,上面记录的是李斯一系官员的名字,还有他们的一些重要记录,这份皂册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有了它的存在,李原可以更容易的在秦国的版图上纵横驰骋。
不管李原的想法怎样,他总也是李家的血脉,赢玉漱将皂册交给李原,总算也是有了一桩心愿。
在这之后,没有了大秦的长公主,没有了丞相府的长媳,也许一盏青灯、一册道册,伴她接下来的余生岁月。
赢玉漱这么想着,在将皂册交到李原手里时,她的心境忽然间平静了下来,俏脸上渐露圣洁无暇的光辉。
李原眸中,精光倏动,这一刻,他倏然有一种不管不顾拥抱这个女人的冲动。
――。
五天。
足够让刘邦再赌一把了。
十二月一日,晨。
整顿完毕的刘邦大军再一次祭起了进攻的号角,这一次,再没有了联军内部勾心斗角牵制的刘邦决定孤注一掷。
荥阳城里。
在高效率的运作体制下,紧急动员令被有条不紊的下达,李原的麾下,再一次聚集起了有七千的兵卒。
这些士兵共分为三个档次,第一档为李原的亲兵营、原李府的宾客,他们的人数虽然只有四百人,但却是城中守卒的精华所在,这一支精兵将成为左右战事胜负的关健所在;第二档的兵士有二千七百余人,主要包括了原吏卒、原赵贲部投降士兵、还有一些大户的仆从;第三档也是人数最多的,由范贾、关跃、侯喜组织起来的荥阳城中青壮、健妇,这些辅兵主要担任城上辎重的运输任务,当然,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派到城恒上与敌作战。
北门。
李原的亲兵行列中,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除了李必之外,还有几个被挑选出来的李府的前门客。
李斯为秦国相十余年,府中门客最盛之时有一千余人,曹大,名信,上蔡人氏,与李相同籍,因家中排行老大而被人唤作曹大。
说起曹大的祖先武公曹胜,曾是春秋时曹国的国君,并且多次参加由当时的霸主晋国召集的会盟及征战,算得上是曹国中兴的一代王侯,曹胜之后,曹国每况愈下最终被宋国灭亡,曹信一支从定陶的古曹国迁至上察一带居住,已历五代。
到了曹信这一代,曹家已经和一般的平民没有什么两样了,唯一能代表曾经荣耀的就是曹家的男丁大多长得孔武有力,身材魁梧,倒也不负先祖武公之名;曹信在李府五年,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展示,不过,他倒也忠心耿耿,没有象其它势利之徒那样一见不妙就离开。
曹信人高马大,却是心思简单,少时游侠乡里,凭的是一双铁拳,待壮时身为宾客,靠的是一把子的力气,这次,是在看到赢玉漱确实没有了带领李家复起的心思后,曹信才跟着李必投奔了李原,于他来说,李原和李家毕竟还是有一丝联系的,这样一来,他转投的举动就不算背叛。
战鼓轰然作响。
引得青石砌成的荥阳城墙一阵阵的颤动作响,这座重镇在短短的二年时间内,经历的腥风血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来得多。在坚实城墙的保护下,城中军民一次次的成功将前来洗劫的敌军击退,这一次,他们也同样信心满满。
短短的一个月内,荥阳城两次颁发征召令,赵贲当政之时,强行征召的决定弄得天怒人怨,而现在,李原同样的命令,目的相同,结果却是完全不一样。赵贲的倒行逆施让他失去了荥阳父老的支持,而李原军,在占领荥阳的这十余天里,几乎没有给城中带来什么大的破坏。
这其中,还得益于李原之前一系列的民政措施的推行,也得益于范贾、关跃、胡壮、张负等官员父老的倾力支持。
城在,则财富在,没有人能够随意剥夺。
城陷,则人财俱亡,刘邦军兵卒可以随意进行烧杀抢掠。
对于这一层结果,荥阳的百姓看得真切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