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隆――”
“哐啷――”
在几乎满耳朵的炮弹爆破声中突然夹杂了这么一个突兀的声音,筱冢义男立刻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只看到一个被震落在地上的水壶,水壶的一旁则站着一名尴尬,以及略带些害怕之色的参谋。
“放在地上干什么?捡起来。”筱冢义男皱了皱眉,斥道。
“嗨!”参谋松了口气,急忙捡起水壶放到桌上,接着又跟另几个同伴一起围着桌子上的地图,装模作样地讨论起了眼前的战事。
“炮声停了。”
平田正判就站在筱冢义男的身边,同样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对筱冢义男刚刚表现出来的“平和”有些惊诧。筱冢义男最近老发脾气,指挥部里的人旦有小错,必然要受到训斥。就像上回,有个参谋因为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被他连煽两个耳光,结果耳膜穿孔……所以现在那些参谋都有些害怕这位司令官。身为接替武藤章上任的副参谋长,平田正判曾经规劝过,但没有用,反倒连自己也吃了挂落,所以干脆闭嘴。
“炮声停了,中国人的进攻马上也就来了……”筱冢义男也叹了口气。
中国人要收复山西!
原本,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没错,中国人在内蒙古一带有一支装甲兵团,但这支兵团根本就没有形成战斗力,而最重要的,就是中国人缺乏后续的零配件,所以那大规模的装甲武器基本就成了摆设。而且,根据大本营方面的推算,中国人应该还没有大方到一接手这支兵团就将其送到战场上。这不符合中国人一惯以来的习惯。何况装甲兵团出击一次的花销也远超一般部队,中国政府肯定不会舍得。而除去这支只是好看的装甲兵团,中国人还有多少力量能够拿来收复山西?虽然大日本帝国的力量现在都集中在了东南亚,可华北方面军的实力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影响,多田骏当初能凭着这支部队横扫华北,今天他们凭着这支部队保下一个山西难道还会是多大的难题吗?
所以,虽然没有掉以轻心,但他们华北方面军也并没有太把这一次的战役放在心上。尤其是听说中国军队只是胡宗南的第三十四集团军有动作,其余像傅作义、阎锡山、卫立煌各部都没有动静,他们就更加轻松了。在他们看来,这又是蒋介石在玩儿什么政治把戏,而并非是真正的想要跟他们交战。
可事实证明,经验主义会害死人的。
胡宗南,上一次被筱冢义男和多田骏接连重创的那个所谓的“黄埔学生第一人”,终于表现出了一点儿能与其名号相衬的本事。没用什么阵地战,也没用什么侦察,直接就用两个师的兵力当作前锋,几乎以全速前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两天之内,连破他们三座县城,数十个据点。
再之后,接替筱冢义男担任第1军司令,负责镇守山西的田边盛武大怒,亲自率兵出击,誓要再给胡宗南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而胡宗南在接到田边盛武亲自出击的消息之后,也似乎是有些害怕了,立即停止出击,摆出了防御阵形。
田边盛武上当了。
两军列阵,刚一开战,不到两个小时,日军阵地就被砸进了近千吨炮弹!
田边盛武直接就被打懵了。
中国人打仗很“省”。能用山炮,绝不用大炮;能用迫击炮,绝不用山炮;能用手榴弹或者没良心炮,就绝不用迫击炮;而能用人,就基本不用炮……在中国人的眼里,人命不值钱,炮弹才值钱。一个团的人命,恐怕还不够他们几门山炮打两发炮弹的。即便是“富裕”的中央军,也基本是这种思维。所以田边盛武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受到胡宗南大规模的炮击,倒是在阵地上做了不少伪装以防备中国空军的轰炸。
可胡宗南偏偏就摆出了这么一副“不过日子”的打法,而也正是这样,田边盛武的阵地才摆开半天,就被胡宗南给突破了。曾经战绩辉煌的日本第1军仓惶撤退,胡宗南率部急追。而与此同时,一直没有在战场上露出身影的中国空军也终于现身了。两个空降团堵住了田边盛武主力部队的必经之路,在空军战斗机和轰炸机的协助下,死守不退。一天之后,胡宗南也追了上来,没打什么招呼,上来又是一阵凶猛的炮击。
据计算,胡宗南在打到太原之前,应该至少消耗了两千吨炮弹。
不过这个巨大的消耗也值了。田边盛武和他率领的第1军在这样的猛击下被打得晕头转向,浑不似前几年日军对阵国军时那种“潇洒”。相反,他们反倒像是跟昔日的国军掉了个个儿,虽然表现远没有那么差,可加上田边阵武的阵亡,以及部队的接连战败,谁还会理会他们到底有没有奋力作战?
筱冢义男才刚刚接替多田骏的位子没多久,发现山西局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急忙纠集能纠集的兵力开往山西。
可日军士气不振,尤其是胡宗南部的打法根本就是“焕然一新”,炮弹仿佛不要钱一样,而且使用的多数都是100CM口径以上的大炮,威力巨大,炸得日军上下都大有施展不开手脚的困惑,包括筱冢义男。然而,胡宗南可以不过日子,筱冢义男却必须坚持过下去。虽然日本已经倾尽全力地去进攻东南亚,并且取得了巨大的优势,但现在他们还不能把东南亚的资源转化为军事实力。而且,先打西伯利亚,再打东南亚,日本能够抽调出来的物资已经少得可怜,筱冢义男必须“节省”!
如果是以前,节省就节省,大不了跟中国军队比拼士兵的勇气、枪法和战斗经验,反正大日本皇军的战斗力远超中国军人,以一抵十都能获胜,他们不怕。可现在不一样了,中国军队不跟他们打照面儿了,也不玩儿人海战术,人家玩儿“物资”、玩儿“武器”!就像抗战刚爆发的时候日军对阵国军一样。
筱冢义男连战连退,现在只能据太原死守。而城外,就是胡宗南的整个第三十四集团军!他已经被那个曾经瞧不起的对手团团围住。
“娘希匹――”
太原城外,一个带有陕西味儿的浙江奉华骂人土语从三十四集团军的前敌指挥部里传了出来。不过没有人会将这误认为老蒋,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胡宗南的声音。
“日军已经筋疲力竭,没有什么战斗力,再给老子三天时间,太原城肯定拿得下,老子也能活捉筱冢义男和平田正判。现在让我停手,什么意思?”
“不是已经说了吗,中央有整体考虑。”七十一军军长宋希濂坐在一边,郁闷地把手里的军帽揉成一团,愤愤地扔到了桌子上。
“整体考虑,整体考虑……那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面临的局势?一旦停止攻势,日军就有可能重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胡宗南显得气急败坏,“只要能打下太原,活捉筱冢义男,收复山西就指日可待。现在能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从开战到现在,光是炮弹就消耗了三千多吨,如果拿不下太原,咱们怎么向党国父老交待?”第二十七军军长范汉杰也是愤慨不己。他和宋希濂部是这一次进攻太原的主力,宋希濂也就罢了,黄埔一期生,跟胡宗南是同学不说,还兼着三十四集团军副总司令,老蒋的亲信,而且之前在富金山以一对一的兵力对抗日军,打出了威风,功劳也算赫赫。可他不行,他之前是跟十九路军混的,十九路军在福建搞政变反蒋,他虽然及时“反正”,并由此受到了老蒋的重视,可这底子终究是不干净,很需要一场功劳稳固自身基础。再者,当将军的,眼看着一场大胜仗在前,却突然被生生拽住,这种感觉谁受得了?
“我看就是有人嫉妒。”第一军军长丁德隆突然拍起了桌子,“历数之前多次大战,哪有一战能像咱们这样收复一省之地的?这样的大功,有人眼红了!”
“给校长发报!”胡宗南咬牙切齿。身为黄埔嫡系中嫡系的第一军军长,丁德隆这个黄埔四期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家伙说话的份量还是蛮重的。而由丁德隆的提醒,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陈诚!陈辞修!肯定是那个老是跟他做对的家伙,怕他立功受赏,进一步加强在委员长心中的份量,所以才给他在这个时候出妖蛾子。
“对,给校长发报!”宋希濂也在一旁叫道:“就这么说,校长蒙鉴:我部将士浴血奋战,士气高昂,而今克敌在即。一旦停止进攻,敌必得喘息之机……”
“让敌人得了喘息之机也没办法!寿山,荫国,我知道你们现在很不高兴,可就算你们再不忿,也得把攻势先给我缓下来。”
宋希濂急速地斟酌着电报用词。这里面很讲究,即便是他们再生气,再愤怒,也绝不能出现那种说委员长受小人蒙蔽之类的语句,因为那本身就是对蒋介石的一种侮辱。领袖怎么能被小人蒙蔽?可就在他念叨着电报文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闯进了他们的指挥部。
“张长官?”
看到来人,胡宗南、宋希濂等人无不一愣,又急忙站起来迎前两步。张治中可是老蒋侍从室的主任,怎么会突然跑到山西来?
“听说你们攻势甚急,打得筱冢义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委员长心中甚慰。可也正是如此,怕你们不顾中央训令,我才不得不来。”张治中没跟这一群人客气,不仅因为他是老蒋的侍从主任,地位比这些人高,还因为他曾是黄埔军校学生总队长,算得上是胡宗南等人的老师,“实话告诉你们吧,打山西并不只是为了收复山西,此事事关重大,还涉及到咱们在东南亚的战略布局……委员长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下了严令,你们谁也不许违背军令。旦有违背,绝不轻饶!”
“可是张长官,我们马上就可以生擒筱冢义男……”丁德隆不忿道。
“筱冢义男算老几,他比得上价值几亿美金的援助吗?”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