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轩心里却是像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次他到南京这边来,之所以带着大牛,是因为王大牛就是南京附近乡下的人,带着当地人自然要比他到南京再临时找帮工,要方便了许多。
谁又想到,他会在半路上遇上萧凌虎。若不是事先以防万一,他们三个人是分开走路的,说不定他早就暴露了身份。这一路上,他也担心萧凌虎认出王大牛来,还特意地叮嘱了他,谁知道事与愿违,还是被萧凌虎发现了。
“呵呵,你觉得那个人像是抓到你的红军班长吗?”此时,冯轩只能厚着脸皮装傻:“要知道,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有人还说我长得像金焰呢!”
金焰,那是上海著名的电影男明星,和阮玲玉一起演过《野草闲花》和《桃花泣血记》。
萧凌虎仔细地看着冯轩,点着头道:“别说,你长得还真得像金焰!”
冯轩笑道:“所以呀,有的时候人的感觉这东西很容易出错!”
萧凌虎笑笑,道:“但是,你知道那个女的,俺也是见过的。”
“哦?”
“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审俺的时候,出去了一会儿,俺看到一个说老家话的女的,当时俺还以为他是大小姐呢!”萧凌虎提醒着他。
此时,冯轩却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萧凌虎凑近了冯轩的耳边,轻声地道:“呵呵,大哥,你说这两个人都像是红军,怎么可能这么巧呢?”
“是呀,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呢?”冯轩眨巴着眼睛,反问着他。
萧凌虎没有答话,他把头转向浮动码头,此时下船的人差不多走完了,那一女一男两个人也消失在了江岸之外,码头入口处,已经开始放行上船的人。
萧凌虎有些气恼,良久之后,他才认真地对着冯轩道:“大哥,你不要再演戏了,你知道吗?你比金焰演得还好!要是能去演电影,肯定是大明星!”
冯轩嘿嘿一笑,并没有否认,他依然泰然自若地看着萧凌虎,问道:“你都猜出什么了?”
萧凌虎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码头,那些检完票进来的旅客,像是生怕船要开走一样,拔开腿在搭板上跑着,跑到浮动码头,还有验票员核查,然后放行。
“那个箱子里面装的肯定不是珍宝,而是机密文件!”萧凌虎娓娓地道来:“你肯定把箱子换过了,这中间一枝梅也看过。你换走箱子,是让你的手下去把里面的文件抄录一份,这需要时间;等抄好之后,你又把箱子换了回来。”
“我怎么这么巧,有跟唐松一模一样的箱子呢?”冯轩反问他。
萧凌虎道:“咱们在九江逛街的时候,你失踪了些时候,要买和唐股长一模一样的公文箱,应该不是太难的事!这些估计你在火车上就已经想好了!”
冯轩还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他有些后悔,如果随身带着微型相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只是那种微型相机属于间谍用品,并非是寻常人可以买得到的,他曾经用过的一个还是苏联人给他的,但是在去了苏区之后,那部相机便送给了其他地下工作者。看来,到了南京之后,他还要再去搞一部才好。
“俺只是还有些奇怪!”萧凌虎又道。
“奇怪什么?”
“唐松既然能够在党务调查科混得风声水起,便不应该是个没有戒备心的人,他把公文箱一直随身携带,就是害怕被人偷看。但是,你却能够两次换下他的箱子,他却毫无知觉,就算是他睡得再死,也不应该呀?”萧凌虎问道。
冯轩还是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跟一枝梅睡在一间船舱里。呵呵,他是江湖人,自有江湖的手段。难道你没有注意吗?那位严先生靠近你的时候,身上会带着淡淡的一股烟味?”
萧凌虎蓦然一惊,已然明白了过来。
“是呀!”他叫着:“如果是在密闭的屋子里抽烟,身上带着烟味倒也正常;他在甲板上抽烟,外面还有江风吹着,身上怎么会有烟味呢?那定然是迷魂药了!”
冯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萧凌虎还有些解不开。
“因为这种事,我原来遇到过!”冯轩十分平静地道。
“那么,第二次换箱子,一枝梅不在了,你也没有将唐股长惊醒呀?”萧凌虎道,心里也在暗忖,这一晚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可能发现冯轩换箱子。
“一枝梅的手段并不是独家的!”冯轩告诉他。
萧凌虎愣了愣,已然明白过来,的确,江湖上的迷香有很多种,会用的人也不少,冯轩肯定会其中的某种。
“呵呵,你们都是聪明人!俺和唐股长作梦都没有想到,防来防去,却还是被你们算计了!”萧凌虎发出着自嘲的笑来。
“我也只不过是借了借人家的力!”冯轩还有些谦虚。
“大哥,你比一枝梅可怕!”萧凌虎由衷地道:“一枝梅都被你给算计到了,要是这件事真得被发现了,你完全可以推到一枝梅的身上去,把自己洗干净!”
冯轩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呵呵,我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你呀!几年不见,你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小屁孩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人精!”
萧凌虎一笑,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后面的脖子,如果他不变成人精,脖子上的头早就不在了。
“说吧,你准备把我怎么样?”到这个时候,冯轩反而坦荡了起来。
萧凌虎抿着嘴瞪视着冯轩,想了一下,道:“大哥,俺早就说过,俺就是死,也不会告发你的!”
冯轩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今你知道了,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就是共产党吗?”萧凌虎撇了撇嘴,道:“当初你要是不放俺回来,说不定俺就跟着你去闹革命了!”
冯轩的眼睛一亮,道:“现在也不晚呀!”
萧凌虎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当初俺是无依无靠、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的人。可是现在,俺是萧黄的儿子,俺也有了目标,俺要做人上人,俺要去上军校,当军官!”萧凌虎一本正经地道。
冯轩怔了下,随即一笑,道:“你呀,要说还真得是应了一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好占点小便宜,吹吹牛,人前炫耀!”
萧凌虎反问着他:“大哥,你当过少爷,俺从来也没有当过,小时候就特别羡慕你,如今俺有了这个机遇,为什么就不能跟有钱人一样得活呢?”
冯轩知道,如今这种时候是不可能说服萧凌虎的,这小子已经是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要想对他作工作,还需要以后慢慢得来,也许等他撞到了南墙上,就知道回头了。
“你不揭发我,这对你以后在国民dang里发展是不利的!”冯轩警告着他。
萧凌虎道:“以后是以后,就算以后咱们两个真得要拼个鱼死网破,那也是以后的事。俺只管眼前!”他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说,你也救了俺一次,这次俺不告发你,也算跟你扯了个平!”
冯轩笑了笑,他当然明了萧凌虎的心迹,萧凌虎是怕自己以后以救命之恩为要挟,来要求他做违心的事。
“好吧!”冯轩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到了南京之后,就各奔东西,以后谁也不找谁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萧凌虎伸出右手来,把张开食指和大拇指,其他三指蜷着,呈个“八”的样子,然后大拇指按在脸上的颧骨上,食指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来回地蹭着嘴唇上隐隐约约要长出毛的胡子,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表示他在想着问题。
良久,萧凌虎摇了摇头,道:“大哥,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
萧凌虎道:“咱们如何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要是走到一起装作不认识,那也太没人情味了!依俺说,咱们亲戚该走还是要走的,只是到时你不要利用俺,俺也不会利用你就好!”
“原来是这样!”冯轩心中暗笑,萧凌虎聪明是聪明,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禀性,他并不知道两党斗争的残酷性,还想着留得一线好见面。“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冯轩一口答应着。
“俺还有个问题要问!”萧凌虎最后道。
“是什么?”冯轩问道。
萧凌虎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来:“大哥,唐股长的箱子里到底是什么文件,让你这么上心呢?”
冯轩一愣,知道这是他的好奇心在作祟,想了想,还是告诉着他:“其实呢,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三个人的档案而已!”
“是不是有欧阳烈的档案?”萧凌虎马上联想到。
冯轩点了点头,此时,欧阳烈的档案已经无关紧要了,他最为担心的还是另两份档案,因为那两份档案记录的两个很特殊的人,一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一个有可能是混入到革命队伍中来的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