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色搀扶霍箐坐好,便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套在霍箐身上。
羽睫沾着泪末,仍未干。
她刚刚有哭过
“你还可以继续下去吗,如果不行,我跟主上”
“我可以玄色,你不要到主上那里乱说话撄”
霍箐很激动地抓住孟玄色双肩,神色惊慌。
要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对少主而言,还有什么用呢偿。
她只是希望,可以帮少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仅此而已,她不要求得到什么回报。
孟玄色忍着痛,要是没有身上这层厚厚的锦衣做抵挡,霍箐尖细的指甲,恐怕会嵌入他的皮肤内。
她失态了。
孟玄色坐到她身边,挽下她的双臂,轻轻交叠放在她的膝上。
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的。况且,慕容汾身边还有那个人呢,不是吗”
她说的,自然是辞初。
孟玄色点点头,可是心底隐隐不安。
霍箐迷恋主上那么多年了,她放得下吗,她还有可能喜欢上别的男人吗
孟玄色还是忍不住问了:“小菁,你不会突然开窍,喜欢上别人了吧。”
就算她能爱上别的男人,可是这个人,却万不能是慕容汾,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吧。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爱上慕容汾”
霍箐自嘲笑笑,拢紧裘衣,到窗前推开窗门,透透外面新鲜清冷的空气。
“你还不清楚么,如果可以戒掉他,这么多年,我也不至于天天怀揣希望,想着他总有一天需要我,把我带回身边。”
只不过,她和柳兰锦不一样,柳兰锦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她,只是希望远远看着他,看到他幸福,她就满足了。
至于慕容汾......
那个男人,实在是邪门。
霍箐正色,整个人紧绷起来而不自知,凝重道:“玄色,我知道这么说,很无耻,可是,我也只能把这话和你一个人说了,你要替我守住秘密,包括王爷,也不能说。我现在唯一害怕的,是慕容汾带给我的感觉。如果说,我的灵魂,是爱着少主的话,那么,我的身体,恐怕迷恋着慕容汾。”
这么荒诞的说法,孟玄色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上下打量,小心翼翼道:“你确定,他没有做手脚”
霍箐摇首。
“如果是中的媚药,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即便他给我解了药性,现在也还残存些许后劲才对。”
“那......如果不是媚药呢”
霍箐不解蹙眉:“什么意思”
孟玄色只是迟疑地一味看着她,并未解释,半响才甩下她的手,奔了出去。
这就走了
霍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忽然想起有话没说,想了想,便快步追了过去。
霍箐穿行了几道回廊才追上孟玄色。
她解下她身上的外袍,披回孟玄色身上:“我在屋子里暖,天气本来就冷,郊野更是比城里冷得多,你穿回去吧。”
“还有,我刚刚得知一个情报,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主上吧。适才我们行欢,他只是发泄罢了,慕容汾他......应该对王妃有意思。”
孟玄色闻言,眉宇间震动。
慕容汾竟然喜欢秦如歌
“小菁,你没有搞错吧。”
“嗯,应该没有。这几天,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关于王爷的事情,他问得少,反而是王妃,他的态度,殷切得有点离奇。”
当然,这也许是慕容汾的策略。
他对她的身份也是有所怀疑的吧,所以也有可能是营造一个假象,让她误以为他对王妃有意思。
孟玄色选择了把这件事情告诉凤明煌。
燕王府
凤明煌听完他的汇报后,一直沉默,却想起日前皇帝死前留下的遗言,“真相”大白之后,慕容汾对他的态度会如何转变。
似乎,眉目可见了。
“既然他碰了小菁,应该很快就会要求主上赐人。”
“可是本王现在对霍箐依然熟络,他又不敢轻易开口。”凤明煌把玩着酒杯杯沿,似在深思出神,他想了想,觉得关键还是在昭华公主身上,“罢了,本王杀个回马枪过去,那冒牌公主估计也料不到,她也来不及多做准备。”
他招呼孟玄色坐下:“陪本王喝几杯,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
“就连待会儿主上要到昭华公主那边寝眠,小心酒能乱性也不能说”
“你是本王的姬妾吗,怎么这么关心本王乱不乱性”
凤明煌拿酒当水一样喝,转眼就喝了半壶。
而石桌上,早已横躺着好几个干酒壶,孟玄色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不少。
大婚之日,正妃甩下休书远走,而他,不抱着新娘子亲热,却选择买醉,然而怎么买也不醉,千杯不醉到了想醉的时候,便是可恶的狗皮药膏,怎么甩也甩不掉。
“主上,别喝了吧,太伤身了。”
他身体本来就差极,要是能喝醉还好,起码有个度,他想继续喝也喝不成。
凤明煌挑出满满的一壶酒,推到孟玄色眼前。
“你把这壶酒喝完,本王再告诉你,答不答应你的要求。”
孟玄色拿他没辙,主上难得这么任性,他就舍胃陪君子又如何。
一壶酒下肚,孟玄色感觉还好,就是脸上脖颈有几分热度。
凤明煌莞尔浅笑:“本王现在就告诉你,没门。”
孟玄色一脸无语,就知道主上没这么容易劝服。
转眼,凤明煌又是好几杯酒下肚。
孟玄色自知劝不了他了,现在他做什么,对主上而言都是没有帮助的,那么也只有陪他一直这么喝下去,能稍微宽慰他了吧。
孟玄色什么也不说,和凤明煌一起,默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诺大的水上亭台,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主上,我还能喝的,再来一壶,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恭喜王爷逃脱苦海,王妃这一走,王爷不用事事迁就王妃,又能做回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的燕王了。”
“王爷今天新婚,来,大家一起来闹洞房”
孟玄色醉得一塌糊涂。
宾客早就离开燕王府了,还闹什么洞房。
这时辰,昭华公主应该睡下了,新房一片漆黑。
孟玄色和凤明煌勾肩搭背冲撞而入。
声势之大,直接把睡梦中的昭华公主吓破胆,弹跳坐起。
她赶紧下床,点燃红烛。
孟玄色见了床,就往上爬。
昭华公主看他直接掀开被子躺了上去,还闭上眼了都,她当初便绿了脸,上前去拉扯孟玄色,孟玄色没有防备,直接摔在床下,咚的一声,很响亮也很痛。
孟玄色当场就酒醒了一会儿。
“我,我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哪里”
昭华公主大叫:“这是本公主和王爷的新房,你刚刚躺着的,是我们的喜床”
孟玄色懵逼了,扶着后脑勺,弱弱站起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眼前有三个主上晕开又重合,他甩了甩脑袋,甩掉酒气,傻兮兮道:“对,新房,我要闹洞房”
“闹什么洞房,滚回去睡觉,明天醒来你就知道后悔”
昭华公主一脚踢上孟玄色的屁股,一路将他打出新房,才合上门,还推了凳子台子来挡住门,不让发酒疯的孟玄色冲撞进来跟她抢床睡。
孟玄色撞了几下门,见闯不入,大概就离开了,昭华公主没再听到他的声响。
昭华公主这才松口气,转而面对内里这人。
她理了理单衣,赤脚下床,仅着亵衣,冷得她直打颤,便拢着身子,在凤明煌身前停下步伐。
二人离得近,然终究是没有肢体接触,她还是冷。
牙关轻启,因寒冷而打架敲合:“你决定寝在我这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凤明煌半垂眼帘,睨着她稍嫌漂移的眼神,她,似乎有些心虚不安。
他绕过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
昭华公主嗓子眼都快跳出来了,连连奔走过去,去夺他手上的东西。
“妾身来吧,王爷先行坐下歇歇。”
凤明煌见她污染了他的被子,当即不悦黑脸,冷斥:“滚开。”
更猿臂一扬,震退昭华公主。
娇弱的昭华公主当即摔了,摔姿狼狈,五官扭拧在一起,轻呼疼来着。
凤明煌把她碰过的那一面朝向上,将被子铺在贵妃椅上。
昭华公主等了好久,都不见他过来搀扶她起来,又气又恨,只能自己爬起来。
而且,他加床被子,竟然不是加到床上去。
“你什么意思”
凤明煌不屑回答,昭华公主便恼怒地过去抓住他的袖末追问,却被凤明煌一把打掉。
“你不是担心本王娶了你,却和你分眠两处,外面会传闲话吗,本王现在不就成全你嘛。”
说着,他就躺在贵妃椅上,微微侧脸合眸。
“我,我要的不是形式的婚姻,你,你这样,我跟守寡有什么差别”
凤明煌掀开眼帘,蛇瞳似针刺向昭华公主,她竟暗暗捏把汗,她在心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能害怕这个男人
“你可知道,当初如歌嫁入我燕王府,她守了多久的活寡”
昭华公主微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他吓的,抑或,是嫉妒他现在提起秦如歌。
昭华公主提醒道:“王爷,她已经离开燕王府了,她不做你的正妃,还说要把正妃的位子让给昭华,王爷,何必惦记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呢。”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
这男人,还真是执拗
谁关心他们什么时候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的。
秦如歌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估计还没和他成亲,就清白不存了吧。
当初不是说秦如歌和国舅公子有染吗
凤明煌不屑瞥看她两眼,便拢了拢厚被,半张妖孽的俊脸埋入被窝。
然而,冷风还是从缺漏的风口处灌进,真冷,没有她可以抱着,他大抵便要一直承受这种寒冷了吧。
“你会知道的,她守了多久活寡,你也该守那么多时日的活寡。”
昭华公主微愕,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喃喃道:“你把我当成是她的替身”
凤明煌没有回答,呼吸声徐徐。
昭华公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替身
呵,她就是她,凭什么拿她当替身
昭华公主不忿,攥拳静立半响,才身形微动,过了一会儿才晃了回来。
她身形下探,逼近凤明煌。
岂料本该熟睡的人,在她的手离他只剩一拳之隔时,忽然睁大眼睛,并割伤了她的手背。
他冷冷扫视,却发现昭华公主一脸惊愕,右手拿着合卺酒杯,左手空空。
凤明煌低首一看,锦被上湿了一片。
他马上脸色一青,对于她污染了他的被子这一举动,相当不满。
可是还有另外一份情绪,让他稍感失落。
昭华公主苦逼兮兮扁嘴:“掀喜帕,昭华认了,自己动手。可是这合卺酒总该喝吧,总不该两杯都是我喝吧。昭华不过是想和王爷完成这场婚礼的细节,王爷以为昭华要对你做什么吗”
“本王睡着时,最好不要随意靠近本王。你该庆幸,并以此为鉴,否则下次,扯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他是认真的。
昭华公主感觉从头冷到脚板底,好像被人灌了一桶冰水一样。
既然他这么不待见她,又不愿碰她,为什么还装模作样来她这里呢
他像往常一样,睡在他和秦如歌的房间里,去缅怀他心爱的妻子,不是最好的吗。
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他来新房,营造他和新婚侧妃恩爱有加的假象,是用来气秦如歌,还是用来骗什么人
昭华公主美眸顿沉,垂眸盯着合卺酒杯里的清酒。
半响,仰首喝干,便将空杯压在圆桌上,爬上床睡了。
她凝望着手背的一道新浅伤,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下次,再贸然接近他,割掉的,就是她的咽喉。
凤明煌,警戒心太高了。
由于入夜之时,秦如歌所在的马车仍未入城,一天下来,他们都饿了,卯兔等人便到山上采集野果,看看有没有野味什么的。
停下等卯兔之时,秦如歌趁着夜色,领着纳兰瑚打算到湖边洗把脸。
她用纱帕浸在冷水里,拧干,给纳兰瑚擦脸,这样不会太冷,如果掬水洗脸,估计会把脸都冻硬了。
秦如歌给自己也擦了脸之后,精神多了。
“好了,我们走吧。”她牵着纳兰瑚的手,在湖边的卵石上踩行。“小心不要滑倒。”
纳兰瑚因体质问题,本来已经越来越容易摔倒,再加上地势湿滑,所以秦如歌万般护着她走。
冬日野外特别静。
秦如歌回到马车所在之地时,更是寂静得诡异。
为了隐藏行踪,也真是难为她们了。
秦如歌小心翼翼把纳兰瑚扶上马车之后,便也抬脚踩了上去。
纳兰瑚伸手拉她,秦如歌借力借到一半,忽然身子往前栽,很刚猛的力道。
秦如歌心里瞬间腾生三字:不对劲。
她的脸蛋划过马车帘子,一双阴狠的眼眸出现在前上方,因秦如歌此刻姿势是匍匐在那人身前脚下。
马车内都是倒下的熟人,连十二地支也不能幸免。
她认得这双眼眸,也认得这个人。
还来不及叫嚷,嘴上便捂来一块沾有迷
药的巾帕。
那人在她眼前一晃,竟跨坐在她后腰上,将她的双手反剪。
秦如歌以卵击石,挣扎了片刻,便敌不过曼陀罗花制成的迷
药药性,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