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人从柯凡身后步出。
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体态轻盈婀娜。
眉眼竟然和故人有几分相似
慕容均惊讶地张开嘴,然而很快反应过来,眼珠左右晃动,代替了他的脑袋摇头:“不,不可能,她虽然有几分形似明阳,但是面容还是差太远了。”
女子似乎早就猜到他的疑虑,便垂下脑袋,指腹在脸上捣鼓摸索着什么,直到她再次抬起头来,密道里的光将她的脸蛋打亮偿。
和西凉大长公主如出一辙的姿容,天衣无缝,又听女子道:“阿均,你忘了我了吗”
这声音,娇柔似水,是她,的确是当初的她撄。
“你”慕容汾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眼白里爬上血丝,一脸惊恐。
“阿均,这么久了,你再见到明阳,不高兴吗”
女子跪坐在他身前,素手轻轻攀上他的脸颊:“不对,阿均,忘了告诉你,我不叫明阳,我叫冰轮,连明这个姓氏都不能用的贱民之女,也是明阳的异母姐姐,我只比她大二十三天。可没想到,最后能颠覆西凉南越的人,竟然是我的孩儿。”
女子扯出一朵温婉的笑靥,像是当初缱绻时那么暖。
在慕容均你你你个不停的声音中,她撤回指尖,眸底没有一丝温度:“对,我和明阳妹妹一样,从来不曾喜欢过你。我只是听从宗家的吩咐,代替明阳替你生下这孽障而已。”
“不可能,你不是她,凤今曜,你以为这样安排,朕会信你吗”
凤今曜还来不及说什么,冰轮便将左侧衣服褪至腰下,露出粉色肚兜,还有一片光洁后背后背上天然印染着一朵红梅般的烙印。
“这个红梅胎记,皇上可还记得明阳身上可没有的哦。”
看到这胎记,慕容均当即憋了一口血,后来实在忍不住,喷洒开来,冰轮明明可以避开,她却不愿动弹,任由血沫污身。
柯凡此时幽冷的添了一句:“那假死药的效用,只护住了皇上一点心脉,气急攻心可是最忌讳的。”
慕容均恨不得马上死去,他不想知道,都死了还知道来干嘛用
“死无对证,朕不信......”皇帝气若游丝。
“谁说她死了她若是死了,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凤今曜冷冷抛下一颗巨石,在慕容均心里激起汹涌的浪花。
“你说什么”
明阳,明阳她没死怎么可能,她那一身毒,本来在凤明煌出生后,她就该一命呜呼了。
是他,是他慕容均,偷天换日,将她从灵柩偷换出来,喂她服下以天价买来的禁药,可保她三年性命,才有了后来那一段......
只是一年后,凤今曜终究是找着了他藏着明阳的地方,把她再次抢走。
然后凤今曜偶尔会回燕王府,但是明阳就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一开始的时候,阿蘅负责去追踪明阳。
可是,一直到阿蘅死前,都没有他们的声息。
直至凤明煌十岁,还有那件事情发生后,凤今曜也跟着彻底没了踪影。
算算日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明阳早该死了。
可凤今曜现在却说,明阳没有死,怎么可能
难道......凤今曜找到了另外的禁药
“慕容均,你不好奇,我们当初是怎么知道你会来灵堂抢明阳的尸身吗”
凤今曜这是暗示他,他身边有奸细
慕容均左思右想,想不出所以然来。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只除了......一个他压根不会怀疑的人。
“阿蘅......”皇帝彻底疯了,不是的,一定不会是阿蘅,凤今曜一定是连他死都不愿放过他,所以才把他所信任的那些人一一在他心里击碎。
可是,除了容蘅,他真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个傻子,容蘅她是真的拿你当朋友和亲人,所以才会这么做,不然,以我的脾性,大不了和你玉石俱焚。当然,我,你,还有容蘅,三个人一起长大的,她拿你当朋友,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吗她只是不把对我的关心在你面前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整日活在猜疑嫉妒和奇强的掌控欲中的人,她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自从明阳对你彻底失望,感动于我的付出以后,容蘅就一直对我们暗施援手,就连最后我抱着明阳逃上天山雪顶,也是她一路护送。那日你让她去追杀我,她是不是有让你给她通行各个城关的玉令你说,守城的人看到她,谁还会不让她通行,大名鼎鼎的都统大人,那个当兵当将的不认识她,那玉令,是给我用的。”
先前,慕容均给了慕容汾闷头一击,慕容汾消化不了。
现在,慕容均自己亦然。
那玉牌,真的就是关键,是死结,只能如此理解了,这是最合理的说法,他当日太高兴,也太激动于即将得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便也没多想就应了容蘅的要求。
现在想想,那日劫尸太顺利,顺利得不合常理,原来是凤今曜的声东击西之计,趁着他松懈之际,成功将真正的明阳运出长安城。
想到这里,慕容均恼羞成怒,接连被两个他所重视的人所背叛,这种感觉,挠心挠肺。
“容蘅,朕如此厚待你,你竟然这么对朕,容蘅,你该死,你该死”
噗的一声,因凤今曜一脚踢来,慕容均滚了一圈,本就奄奄一息,这下再被打出一口血,竟开始眼白上翻了。
趁着他还有最后一丝神智,凤今曜还不打算放过他。
“你还有脸骂她,她一直在尽责,将你疯狂扭曲的举动掰正,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这辈子,唯一对得起她的,就是给了她一个秦伯夷,可你最对不起她的,就是送进秦府一个李姮娘,还有害得她因你惨死。”
慕容均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凤今曜也在现场
凤今曜不语,冷笑着半背过身,将手拂至侧首,中指拇指蜷起,两指间似有极其细小的针。
“你自己亲自下去问容蘅吧。”
滑落,两指一弹,暗器没入慕容均胸腔,贯穿心脏,抵达其背。
慕容均哼都没哼一声,便绝了气息,只有两眼,死不瞑目。
凤今曜褪了他的衣服,用磁石将针吸出
冰轮竟从发际拿下针线来,在其胸前胸后缝补缺口。
处理了慕容均嘴角血迹之后,柯凡便将他放回冰棺。
凤今曜一行人从密道另一出口泅水而出。
柯凡很厚道地将冰轮拉上岸,他将早就准备在岸上的干衣袍拢在冰轮身上,然而冰轮还是冻紫了脸,咳个不停。
“你的身子一向都差,现在还泅水,恐怕得病一阵子了。”
凤今曜此时却隔开柯凡。
“对你那除了一出生见过一面的儿子,会不会生了别样的感情了”
冰轮紧了紧衣袍,苦笑:“那不过就是一个计划中的产物,谁会对他投放感情,就算我愿意,宗家那边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放心吧,在西凉的时候,如果没有明阳妹妹,我早就死了,更不可能有机会被送到孟氏宗家当养女。要知道,在宗家当养女,总比在西凉宫中当洗衣婢的好。我不念着谁,都会念着明阳妹妹的。”
是嘛。
凤今曜不置可否。
对于这个有几分神似明阳的女子,他是不信的,无关偏见,而是她身上散发的气息,还有某些神态眼色,实在像极了阴沟里的鬼魅。
那是不甘心,憾恨,还有愤世嫉俗。
“柯凡。”凤今曜摆摆手,示意柯凡把人送走。
只留下凤今曜一个人在湖边看风景了。
冰轮,恐怕会是下一个慕容均,该杀的。
可是,他还希冀着有一天,明阳能够醒来。
到时候,由她来决定冰轮的命运吧。
而现在,长安城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明煌也该自己承受这一切了。
至于他,当然是要回到他的妻子身边,守护着曙光来临的那天。
他知道,关键就在于容蘅的女儿身上,可是,还不是时候......
容侯府旧宅。
一夜之间,秦如歌跨过鬼门关不止,现在的精神劲,还格外清明,她甚至在动作幅度不大的情况下,可以下床出去走动了。
秦如歌很好奇皇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容靳换下那身夜行服之后,便摒退了所有人,关门和秦如歌密谈。
“我会告诉你一切,如歌,可是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好,你说。”哥哥这么一说,把她的心都吊起来。
“第一,皇上已经死了,本来是打算辞初动手的,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慕容汾亲手杀的。”
这第一,秦如歌已经听得相当震撼了,容靳的第二第三还陆续有来。
“第二,慕容汾身边那个乐伶,是孟玄色的亲属,西凉孟家宗族安插在皇室的针,也是凤明煌的人。”
西凉孟家,和凤明煌......
还有辞初,竟然是双面人,这怎一个乱字了得。
“第三,慕容汾,也是明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是凤明煌同母异父的兄弟。年贵妃,只是慕容汾的养母,这是皇上临死前说的。”
“什么慕容汾和凤明煌是亲兄弟”
秦如歌大惊,从椅子上直直站起,椅子都被她顶翻了。
容靳不顾她的震惊,继续冷然道:“虽然慕容汾和凤明煌是兄弟,可是这只会让慕容汾更嫉恨凤明煌,因为慕容汾和性子皇上一模一样,他容忍不了自己这见不得光的出身的,更恨凤明煌那光明正大的身份。”
更别说凤明煌现在权势几乎盖过君王,比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明煌更是觊觎皇位已久,慕容汾敌得过二皇子,却敌不过凤明煌,如果凤明煌知道了他的出身,以此为嘲笑他的资本,这更是慕容汾无法面对的。
然而,好死不死,凤明煌就是知道了。
“这不可能啊,慕容汾比凤明煌小一年多来着,明阳大长公主生下凤明煌之后,就香消玉殒了,还怎么生的慕容汾。”
这一点,也是容靳慕容汾,甚至包括凤明煌都想不通的。
“可是如歌,皇上都快死了,实在没有必要这么说。也许,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不知道。”
也许,真相,还需要时间去查。
皇帝没必要在死前还特意撒这么个没有意义的弥天大谎,所以虽然疑点尚存,他们还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秦如歌讷讷道:“凤明煌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容靳也说不准,只知道凤明煌现在肯定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是刚刚在皇帝寝宫听到的,还是以前就在别的地方听说过例如他的父王凤今曜口中。
这些年凤今曜的失踪,皇帝的秘密追踪,都是可疑的地方。
“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些,可能他突然要娶昭华公主,也是有内情的。他会不会最近突然知道这个事实,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才借着昭华公主这幌子,来逼我离......”
秦如歌感性地往好处想,希望自己的推敲尽量合理。
可是,越往好处推越发现站不住脚。
她有些气自己不争气,怎么一开始就替凤妖孽说话了她。
一开始就给他预设立场,心底就把他拨到有苦衷的一边,秦如歌,你怎么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了呢。
凤明煌怎么可能大难临头,就算慕容汾想对他赶尽杀绝,可是慕容汾的魄力和实力甚至还比不上刚刚驾崩的皇上,他又怎么斗得过凤明煌呢。
既然斗不过凤明煌,他还把她往外推干什么。
而且,她不相信凤明煌会是那种大难临头只让她远远避退,不许到前线和他一起同生共死的人。
这件事就算有内情,也不该是这样的内情。
容靳见她一时激动,脸色浆白,便赶紧把她椅子扶起来,按压着她坐下:“你先把身子养好,想这么多干什么。不管他因为什么,而这样做,也是错,他就不该气你,先让他待一边去后悔吧,你,乖乖给我吃药。”
容靳将药碗送到秦如歌唇边,秦如歌唯有顺势小口喝下。
她眸光烨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夜过后,她也想清了很多。
如果凤明煌真的像他昨日表现得那么无情,就不会只让燕王府的人手围了这里,让她寸步难移,而是趁着哥哥不在,把她掳走。
他表现得越绅士,这事就越有鬼。
“哥,我想把事情搞清楚,我想回燕王府,看看那个昭华公主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距离,果然能让人看清不少东西,秦如歌很感慨,不过一夜之间,她就想通了很多,昨天得知他要娶侧妃,愤怒冲昏了头脑,很多疑点她没有想到,现在她有自信,就算凤明煌有心激怒她,她也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就算最后证明错的是她,凤明煌真的如他所言那般冷酷善变,大不了,那就再从燕王府逃脱一次。
“你疯了,你好不容易从燕王府出来,还伤得奄奄一息奔来我这儿,为兄是不会让你再一次犯险的。”
“凤明煌再白痴,也不会选择推波助澜让我死的,毕竟,容侯府和燕王府之间还是要脸面的,这不,我还有卯兔呢,等慕容汾圆了他的心愿以后,子鼠他们一定也会回来的,有他们保护我,哥,你别担心。”
“不行,这事没门,你不用再说了。莲儿,月姨,看好如歌,别让她做傻事。”
“哥”
回答秦如歌的,是容靳的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