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钟楼并不高,只有两层,一层做了书房和画室,还置了古琴琵琶。而二层基本属于蓝荆安的私人领地,里面完全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除了摆放了大量宇文墨渊为她搜罗来的珍籍古卷,还摆了矮榻熏炉。
宇文墨渊怀念当初和蓝荆安在必得楼见面那一次,特意命人在卧房和情钟楼的二楼都铺了狼皮垫子,又分别置了小几、棋盘,方便蓝荆安随时和他对弈。可以说在整个木兰园里,蓝荆安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情钟楼的二楼,时常窝在这里等他。
二楼寂静无声,灯火却依然明亮。宇文墨渊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看见蓝荆安正蜷缩在矮榻上睡着。她像虾子一样团成一团,蹙着眉,睡梦中的神情还带着些许惊慌。宇文墨渊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酸,知道自己昨晚是真的吓着她了。
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也是睡眠不好,总是一副惶恐的样子。一直到两个人熟稔起来,她在睡梦中才会不自觉的放开手脚,睡起来七扭八歪的。现在,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
宇文墨渊在听了王太医的话之后,已经猜到之前可能是自己太过多疑,以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别的男人曾经近过她的身。八成是因为她爱骑马,甚至亲自去过前线,元红早落。他在心里不断的给她找着借口,原谅了她。
宇文墨渊坐到了榻边,想到自己昨日对她用强,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只剩下对她的怜惜。他这时才开始有些后悔,昨晚为何没有忍住冲动,好好和她说清楚。他等了她这么久,眼看着她就要完全接纳自己了,现在又让一时的怒气给毁了。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蓝荆安这一觉睡的很浅,她刚刚梦到自己仿佛跌下了深渊,就听见一声叹息。吓的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抬眼看到宇文墨渊正坐在榻边深情的看着自己,一个哆嗦,抱着锦衾就往榻里面缩,一直到后背抵住墙,退无可退,坐在墙边警惕的望着他,生怕他会再扑过来。
宇文墨渊知道她这一次是真的伤了,不仅是身体上,更在感情上对他失去了信任。他坐着一动不敢动,柔情似水的对她道歉:“兰儿,对不起。昨晚都是我贪杯,一下子喝多了,不知怎么做了那种不上台面的事。你别怕,我发誓,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否则不得好死。”
蓝荆安之前根本不再信他,但听到他发了毒誓,心底多少有些原谅。她哑着嗓子开了口:“君竹,你别过来,我怕。我想今晚一个人睡在这里,你自己先回院子吧。”
宇文墨渊本来都做好被她大骂一顿,甚至是拳打脚踢的准备,但她却仿佛只剩恐惧。
好在她还肯唤他的名字,看来她虽然恨他昨晚用强,却并未察觉什么,依然认了自己为夫君。
宇文墨渊知道如果自己现在真的走了,怕是以后都别想再和蓝荆安共处一室了。他放低了身段,垂了眼睛,可怜的哀求她:“兰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我真的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在我心里比一切都重要。我不求你现在原谅我,但能不能不要撵我回院子。没有你在身边的夜晚,我会整晚失眠。我保证如果你不同意,我绝不碰你,就让我睡在地下的垫子上可不可以?”
蓝荆安看着平日里权势很大又骄傲的一个人,如此低三下气的恳求自己,心里也有一点不好受,但她还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蓝荆安不禁回想,难道以前他和自己同房也如此恐怖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怕他?可是回想了半天,什么回忆都没有涌上来,她又拼命试图回忆自己究竟是如何嫁给他的,又是一阵空白。她的头随着她回忆的尝试,剧烈的疼痛起来,让她跪倒在床上,捂着头痛苦的呻出了声。
宇文墨渊知道她的头痛之症又发作了,赶快把她的手拿下来,给她揉捏合谷穴,又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为她轻按头顶的百会穴。这些都是王太医教他的,王太医知道宇文墨渊不想给蓝荆安化开后脑血瘀,但又不舍得她头痛难忍,只得教了他一套按摩之法。让蓝荆安在头痛之症发作的时候可是稍微减轻一下痛苦。
蓝荆安头疼的时候,生不如死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有无尽的痛苦将她缠绕其中。也正是这样,才让她有些害怕回忆过去。没想到这一次的头疼比以往来的更为猛烈,她的汗水混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弄湿了头下宇文墨渊的袍子。
她大口的呼吸着,警告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要想。过了好一会儿,头疼的感觉才慢慢减弱。蓝荆安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宇文墨渊的腿上,他的两只手还分别在自己头顶和手上的穴位上按揉着。
宇文墨渊也吓得脸色苍白,他知道她头疼起来的样子,但这一次似乎特别厉害。纵然王太医说过头疼之后不会有旁的问题,他还是担心的不行。他心底的愧疚无人能知,是自己为了留她在身边,才让她遭受如此苦楚。他紧闭着薄唇,只盼着他的按摩可以让她的痛苦缩短一些。
蓝荆安感觉好了一些,想起身缩回到墙边。宇文墨渊却轻轻抱住了她,把她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她感觉到了他的身子仿佛在微颤,他闷闷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兰儿,对不起。”
蓝荆安听出他声音中的哽咽,恍惚了一下。他哭了?那个平日里对她温和对外强硬的男人竟然抱着她哭了?
沉寂了一会儿,蓝荆安从宇文墨渊的怀里挣脱开来。他的眼泪已经不见了,但他眼底的红色,却是骗不了她的。君竹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老实的坐在一边,半低着头,神情里满是沮丧和悲伤。
蓝荆安骤然心软了,虽然还是恨他昨日的所作所为,但已经不那么排斥他了。她犹豫的小声开了口:“那你睡地下,不许上来。”
宇文墨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她原谅他了?她真的原谅他了!宇文墨渊忙不迭的点着头,连忙答应:“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今晚一定老老实的在地下。”
蓝荆安不想再搭理他,扭头抱着锦衾躺回了矮榻里侧,紧靠着墙,背对着宇文墨渊,闭上了眼睛。
情钟楼本来就不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有这么一张矮榻和锦衾也是为了蓝荆安白日休息方便。现在蓝荆安拥着锦衾睡在床上,宇文墨渊就只能在狼皮垫子上和衣而睡凑合一晚了。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出这个房门,只要她能和他共处一室,他就还有机会慢慢哄好了她。
蓝荆安没有让宇文墨渊熄了灯火,他也不敢擅动。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榻上一个地下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