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荆安一扬手,手中的匕首便迅速抵在宇文墨渊的胸口,昂贵的龙袍立刻撕开了个口子,宇文墨渊胸膛上露出一点猩红。现在,只要用力一捅,大雍朝最后一位帝王便会终于她手,曾经纠缠着她、阻碍着她的那些流言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可是望着宇文墨渊紧盯着她的眸子和唇边的一缕微笑,蓝荆安却有些发颤,一点都无法再继续刺入。
宇文墨渊决绝的望着蓝荆安,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她的样子深印于脑海。他拿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语一句:“朕,无悔。”
那些木兰园里闲适的时光,那些他对她无尽的温柔与宠爱,那个未及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一切蓝荆安想忘记的东西,就在这一刻,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未及蓝荆安多想,她的眼前突然一暗,整个人一下子被宇文墨渊拥在了怀里。“噗”的一声,是利器刺透心胸的声音。
蓝荆安始终一动未动,宇文墨渊最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轻抚过她的耳边:“我们,两不相欠”他的头倒在她的肩上,双手很快从她的背上滑落下来。蓝荆安闭上眼睛,轻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不相欠。”
无论蓝荆安怎么控制,她的眼泪还是无声的流了下来,滴在宇文墨渊的右胸上。蓝荆安就这样支持着宇文墨渊的重量,心潮起伏的站在正宣殿前,感受着那个在她生命里留下深深痕迹的男人永远的离她而去。
很快,有人将宇文墨渊从她的肩头移去。而此时,蓝荆安却感觉仿佛已过了千年。她的泪水早已被宇文墨渊胸前的布料带走,只有微红的眼睛无声的泄露了主人的秘密。
“阿狸,松手。”萧青云温暖的声音出现在蓝荆安耳畔。未经思索,蓝荆安蓦然松开手掌。“当啷”一声,沾满血迹的匕首掉落在了青砖上。似是被这一声惊醒,蓝荆安突然回过神来,两眼重新聚焦于萧青云面上。见他此时正担忧的望着自己,蓝荆安轻声道:“我很好。”
萧青云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的安慰她,但在众人面前,他不能这样做。他只能迅速拾起自己的匕首,柔声对她道:“先去洗洗手,换件衣服吧。”
蓝荆安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以及带着血迹的衣衫,却摇了摇头:“赵氏姐妹,现在该到她们偿还的时候了。”
萧青云知道她有多么急不可耐的向对赵氏姐妹复仇。若说她对宇文墨渊十分的恨里还夹杂着一分的难舍,那她对赵氏姐妹便是实打实的痛恨了。
萧青云没有阻拦她,反而扬声问吴未:“赵氏二女何在?”
吴未没想到这二人还想着赵氏姐妹,赶忙答到:“禀主上,应在后宫。”
此时,吴未对蓝荆安心里只有万分佩服。他没想到刚刚亲手诛杀了延康帝的大司命不在意满手的鲜血,立即就想到了对付赵氏二女。
刚才,吴未和其他人一样,由于距离关系,并没有看清宇文墨渊的动作,只看到蓝荆安向宇文墨渊靠近一些,扬起匕首,刺到他的胸口,再一个用力,延康帝便彻底做了大司命的刀下亡魂。
能将一代帝王,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毫不留情的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掉,这份镇定,这般狠绝,绝非常人能为。那时站在他身边的诸将也和他一样,表面上什么都不显,但在心里却对这位大司命又敬又畏。
而赵氏二女身份特殊,作为赵虎的嫡女,大雍的皇后和昭仪,二人的意义自然是非同凡响。只不过,一般而言,杀男不杀女,杀帝不杀后。元帅就算要杀死二女,也不方便直接动手。此时,大司命主动出面,真真是最好不过。
虽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司命会关心赵氏二女的去向,但整个兴乐宫已被攻占,想来这一后一妃也无处可逃。在蓝荆安流露出对这二人的兴趣之后,吴未立刻就派人前往后宫打探二人现在所在位置,并引着蓝荆安等人向后宫走去。
通往后宫的路上,萧青云见蓝荆安依旧错后他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他装作整理衣服,故意停了下来,后撤半步,轻轻拉住她的手。蓝荆安一愣,小声告诫他:“这样不好。”
萧青云攥着她湿腻如寒冰一般的手,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这样做。他紧紧的拉住她不放,坚决的说:“这样很好。”
蓝荆安鼻子一酸,感觉那从一进兴乐宫便出现的寒冷正在逐渐褪去。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走在他的左侧,而青云哥哥拉住的正是她的右手。蓝荆安轻声道:“我手上有血。”
萧青云依旧没有松手,只是淡然一笑:“我知道。”
蓝荆安侧头望着这个从她有印象开始便呵护着她的男人,终是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宫道漫漫,有他相伴,真好。
后面紧跟的将领见到了二人的小动作,谁也没吭声,默默的看着二人并肩而行,向兴乐宫深处走去。
不出众人所料,大雍的末代皇后赵婉珠此时正在她自己的寝殿內。只不过,她一个皇后,却不居于后宫中央的椒房殿,反而住在了颇为偏僻的披香殿。
此时的赵婉珠正在殿內吓的浑身打颤。不是她不想逃,只不过,她才趁乱带人跑到北司马门,就被镇守北门的邱少泽等人发现了。更要命的是,那时万萍正带着自己的人和红武军从北司马门进入后宫进行搜查。万萍一眼就认出了她,于是毫不客气的又将她送回了披香殿。
现在披香殿外一水都是女兵镇守,万萍亲自看押赵婉珠于殿內。见萧青云和蓝荆安等人前来,万萍的手下一边给二人行礼,一边将披香殿的殿门打开。
殿內的赵婉珠见到出现在眼前的二人,内心的挣扎只坚持了一瞬,然后就腿脚发软的跪倒在地,高声哀求:“求元帅饶妾赵氏一命!”
跟在萧青云后面的众人,此时都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那位延康帝再怎么不堪,今日立在城头,及最后站在正宣殿前,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还是令人敬佩的,也不算辱没了他宇文一族的名声。
可是看看这位皇后,也太不成意象了。别提延康帝,就连她父亲的气节也未及半分,着实丢了一国之母的脸面。尤其是那一个“妾”字,要是让延康帝听了,不知是不是又要气死一遍。
萧青云此时也是同样的感觉,心里对赵婉珠说不出的鄙夷。只不过这一次,他还没说话,蓝荆安却先开了口:“赵氏,本想让你同延康帝葬于一处。看来,你是不配了。”
如此诛心的话,其他将领不好说出口,但却十分认同,各个都偷偷含笑,看着殿內赵皇后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