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宁和蓝荆安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的坐在溪边的枯木上,啜着银丹水,嗅着草木芳香,望着远山,听着鸟唱虫鸣。
蓝荆安闭上眼睛,感受着真实的自己。一切离她很近,但一切却又离她很远。那些烦恼担忧与她的爱恋思念一起,都消散成了云烟,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放空了。直到那声慵懒而柔和的呼唤响起:“长安~”,才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
谢维宁看着她纯净的眼睛,就像多年前,她第一次出现时的样子。她对他而言,始于救命之恩,敬于胸怀机敏,合于性情天分,久于善良纯真。有些感情,从相遇的一刹那便已注定。
谢维宁直视着她的眼睛,又唤了她一声:“长安~”。然后蓝荆安便听到了仿佛魔幻一般的声音:“你我再不出去,永远在博南一起生活可好?”
蓝荆安呆呆的望着谢维宁的眸子,他的眸子太过漂亮,一深一浅两种颜色的漩涡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所有的声音景物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他的那双噬人心魄的眼睛。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搏,停顿了半下,让她忍不住微张了檀口,那一个“好”字,差点就鬼使神差的溜了出来。她急忙一闭双唇,却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舌尖上的痛感弥漫开来,她的理智也在慢慢回笼。
她闭了一下眼睛,下定决心拒绝他。谁知谢维宁却先开了口:“你不要现在回答我。等我们有机会出去的那一刻,你再决定吧。”然后又起身对蓝荆安说:“时辰不早了,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咱们就回吧。”
蓝荆安的心还浮在半空,此时见他这样说,也不打算开口了。只在心里默念着,等出去了以后,绝不能再见他一面。谢维宁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维宁将东西都放回背篓,又将蓝荆安打横抱了起来。回去的路明明和来时的一样长,但蓝荆安却觉得长途漫漫。
她的周身都是木槿叶留下的清香,她分不清是来自于她的还是他的。他皮肤上的温度顺着她勾在他脖颈上的右手传到她细细的肌肤上。她看不见谢维宁的脸,仰头只能望见他干净好看的下巴,听到他略略不稳的呼吸声。尽管刚刚喝过银丹水,她却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而此时盼着路无尽头的谢维宁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他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有一刻让他这般满意过。她的头发还没绾起来,润滑的落在他的肩膀,时不时的蹭到他的下巴和侧颜。她的纤纤玉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说不出的暧昧。明明前行的是他,她的呼吸却是急促的,一不小心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尽管谢维宁的右手腕在隐隐作痛,但他仍是一点也不想加快脚步。他就想这样带着心里装着他的长安,慢慢的,慢慢的走下去。
“四月初三。”谢维宁温润的声音随着他胸腔的震动传到蓝荆安耳边。“嗯?”回答谢维宁的是蓝荆安慵懒和婉的疑惑声。“是我的生辰。”谢维宁知道,不必强调,这一次她必难忘记。
此时在院子里坐立不安的达也,看见身着白蛮服饰的两个人远远走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他们很相配,他抱着她的姿势那么好看,在他怀里的她是不是也很幸福?他自惭形秽的低下头,格外不齿自己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随着谢维宁的走近,蓝荆安也见到了立在院子当中的达也,她惊喜的喊了一声:“达也?你回来啦。”达也听到她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正抱着她的谢维宁,只见谢维宁现在却是平和的,丝毫没有之前将他抵在树上时的戾气。
谢维宁路过达也的时候,神色不变的说:“你回来就好。要不去我们房间坐坐?”说着,脚步也不停留,带着蓝荆安就向他们的房间走过去了。达也红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蓝荆安被谢维宁重新安放在床上,她才有些不好意思。让达也看见她这样被谢维宁抱了回来,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不过,她现在更着急的是要知晓外面的情况。同样,无论谢维宁有多不喜欢达也,他也等着要向他问清博南城的情况。
但两个人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外面传出来高声叫人的声音,达也往窗外一看,脸瞬间变得刷白,磕磕巴巴的拿汉话说:“大兵来了!”
谢维宁一听他说大兵,就知道外面来的是带甲战士,他知道这些人是来搜捕他的,如果他躲起来,他们应该不会认识蓝荆安。他急忙对达也说:“我去后面杂物房避一避,你只要说没见过我,想来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他知道蓝荆安遇事肯定会比达也沉稳,看了她一眼。只听蓝荆安小声又迅速的说:“你翻后窗出去,这里有我。”谢维宁也不废话,转身从后窗一个纵身就翻了出去。
蓝荆安见他出去了,又赶忙对达也说:“你别慌,只说咱们从未见过他便是。”达也望着蓝荆安镇定人心的眼睛以及平静的表情,也渐渐镇定下来,向门外走去。
蓝荆安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这些人汉话讲的不好,还带有昆夷人特有的语调。她不由得猜测,这几个人估计应该是柳貌的人。她心里稍微放下口气,柳貌的人当初没有参与追捕谢维宁,肯定是不认识她的。
没想到这几个兵丁,听完达也说没见到过他们要找的人,非要进门看一下,顺便喝口水。达也没办法,只得让他们进了院子。几个人进了木屋,也不在第一间正屋坐着,反而一边喝水一边沿着木廊,一间一间屋子看着。
达也一看这几个人的样子就不像好人,但又不好说什么。他知道这几个人哪里是在找九皇子,分明是在看自家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一个白蛮,被柳貌手下的昆夷人趁机搜刮,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所以他都见怪不怪了。反正家里穷,也没有什么能被搜刮走的。
没想到这几个兵丁走到最后一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正靠在床头的白蛮姑娘。为首的那个,眼睛转了转,问达也:“这是哪个?”达也怕他们听到蓝荆安字正腔圆的汉话会起怀疑,赶忙陪笑着答道:“这是我的金花。”
蓝荆安见来人总共五个,身上没几分兵士的英气,反倒是几双贼眼四处转悠。她虽然不明白金花是什么意思,但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绝不能开口暴露出自己的口音。所以蓝荆安只是配合着达也的话,浅浅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