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世民心中也是极为矛盾的,仅从他和杜如晦商量出来的这两份敕牒就可以看出来。
要是在没有见到胡戈本人之前,仅仅凭他干下的那番赈灾的事业,李世民会毫不犹豫的授予胡戈一个干实事的岗位,比如第二份敕牒上的检校工部员外郎。
可是,在昨晚程府密室中听完胡戈的一席话之后,他犹豫了,突然生出把这个年轻人放在自己身边的想法,想来想去便想到了符宝郎一职,此职乃天子近臣,安排上破点格臣下也不会说什么,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大局观很强的人每天在自己身边,做决策时也能多一个提醒自己的人,而且对于胡戈来说,这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完全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妙事。
但没想到的是,这胡戈又提出治理死地的方法,从他进入自己视野以来,他所做的几件大事都有头有尾,善始善终,假如他说的方法可行,那对大唐来说,无疑是稳固根基的大好事,只要均田制能走得更远,大唐的国运就能更加长久。
既爱他的见识,又舍不得他的手段,正因为这两头李世民都不想放,所以昨夜与杜如晦商量了半宿,还是没有答案,对胡戈的安排,把素来擅长决断的杜如晦都绕了进来,最后还是弄出了两分任命书,把难题交给了他本人,正好借胡戈怎么选这两个官职来好好瞧瞧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
要做官了吗?
这在当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可现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摆放着两份份量颇重的敕牒,如梦亦如幻。
不过胡戈最后并没有感叹太久,连穿越这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人,还会在什么样的命运前故作矫情呢?
“草民谢陛下洪恩,草民愿为国家做点实事!”
在场之人,没有谁听不懂胡戈的话语,见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李世民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开言道:
“归唐,今天我破例给你讲解一下,这符宝郎一职你可能有所不知,此职乃是替陛下掌管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可谓与陛下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任命你担任这一职务,也是源于陛下对你的看重,为陛下掌管玉玺,这也是为国分忧嘛!至于这检校工部员外郎呢,是在尚书省,刚刚够上早朝的资格(唐朝文官五品以上及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才有资格天天上朝),以后再想这样单独面见圣上,可难咯!”杜如晦一反常态,竟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言者有心,听者更有意,但这听者不是指胡戈,而是站在一旁侍驾的三位太医,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都看出各自眼睛里的惊诧。
要知道这可是大唐建国以来头一次给一个白身同时下两份任命书,而且皇帝还当面让授官之人自己作选择,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更离谱的是,吏部尚书似乎还怕他选错了,竟当众与他剖析两个官职的得失,只差直接告诉他:白痴,选符宝郎!
“胡戈谢杜大人看重,在下心知得失,还是愿意选择进工部,为国家做点实事!”等杜如晦说完,胡戈心中一热,但还是没有改变初衷,皇帝身边有杜如晦马周这样的贤才足够了,自己的世界在那片广袤无边的沃土之上。
见自己说了半天还是白说,胡戈仍然选择了坚持,杜如晦反而笑了起来,道:“陛下,我看不如就遂了他的意吧!”
“太医留在吏部,按那个新方子熬药,煎好给杜大人送去,克明,回去歇着吧,身体要紧啊!”这李世民反应更为奇特,竟然没接杜如晦的话茬。
“罢了,今天就歇一天,把这些公文与我送去府上,等下精神好些时再看!”杜如晦吩咐手下吏员道。
“克明,我们一同走吧!”李世民道,两人在走到大门前时,李世民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对着厅外的空气道:“你就那么不愿意待在朕身边?”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杜如晦却回身转来,拍拍胡戈肩膀,笑道:“在陛下面前还有这份坚持,永思没看错人,好好做,胡大人!”
皇帝和尚书大人都已经离去了,三位太医还在厅中,见这位比自己官爵要显的新晋检校工部员外郎还站着一动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只好僭越,走到胡戈面前,拱手道别。
很快这大厅里只剩下胡戈一人,李世民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让他半天琢磨不透是什么意思,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不过看杜如晦的反应,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看来,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以后这官场上的道道,自己这个新人还是要多加观察。
拿了放在桌上的告身和任命书,胡戈想起自己的工本费还没交,便询问正在收拾文书的小吏,却不料那人恭敬回道:“大人您的工本费有人代缴啦!”
怪异,谁帮自己交了?胡戈纳闷,这大厅里就李世民和杜如晦认识自己,但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不会对这等小事上心,既不是他们,那又是谁呢,这吏部又没有别的熟人。
那小吏见胡戈冥思,透露实情道:“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刀人高大人!”
要不是这小吏告知,胡戈就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竟然是这个人替自己代缴的工本费。
她为什么会为自己代缴呢?谢过了小吏,胡戈追出门去想问个明白,顺便谢谢人家,可厅外哪还有百骑的影子,胡戈想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又等了半天见没有人像李翎一样带自己去工部上任,索性回了程咬金府上。
刚到国公府大门,一个小石子飞了过来,胡戈躲闪不急,石子由肩膀上反弹到自己脸上,胡戈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石子很小,看来是特意选择过的,虽然不疼,但他还是顺势一歪,从这匹并不高大的马匹上连滚带爬摔倒在地上,假装中招。
果然这一躺引出了一位少女来,女孩飞奔而出,跑到胡戈身前,惊道,“你怎么啦,别吓我啊,我……我……没使力气呀!”
“弹到我喉咙里去了,都不能吸气了!”胡戈假装呼吸困难,艰难说道:“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憾了,只是,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你说……”胡戈头一歪,倒在刘诗薇怀里,阵香袭来,让他沉醉。
“我看你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我特意到门口等你的,你……你……到底怎么啦……”刘诗薇快急哭了,用力摇着胡戈,道,“你说话啊,你说啊……”
“我想说……我……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嗯!?”刘诗薇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不对,这死人骗自己呢,连忙把胡戈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往外一推,嗔道,“你不作弄人会死啊!”
“哈哈,胡大人!我还以为你是个厚道人呢……”一阵大笑打断了玩闹的二人,原来是程咬金送刘弘基出府,正瞧到眼前这一幕,出言取笑道。
本来是和刘诗薇两人闹着玩,结果被他爹和程咬金看到了,胡戈连忙从地上爬起,想解释一下。
“合适的时候,让薇薇带你来家里,我们喝两杯!”刘弘基对着眼前这个满身灰尘,略显狼狈的青年道,胡戈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自己不排斥,只要自己女儿喜欢,就随她吧。刚才出来前本想对胡戈交待几句,但看他和自己女儿两人那种亲密劲,看来也不必说了。
“爹,你不带我回去啦?”刘诗薇见他父亲竟肯让她继续留在外面,大奇。
“我出来时,跟你娘说,你段叔叔旧疾犯了,我去看看他!”刘弘基笑着对女儿说道,这丫头,以前要是没有自己暗中纵容,她哪那么容易逃出府去,接着嘱咐道,“在你程叔叔和二叔府上要听话,好了,我走了!”
刘弘基是个爽利的性子,说完,翻身上马,跟程咬金挥手一别,绝尘而去。
“别傻站着了,都进去吧,还没吃饭吧,归唐!”程咬金问道。
“嗯,刚从吏部出来,还没顾上吃饭!”胡戈这才感觉到肚子开始抗议了。
“程叔叔给你留了好吃的,走,进去吧!”刘诗薇拉着胡戈袖子,三人回府。
“刚才吏部快马把你的官服等物件都送了过来,今天工部段纶不在部里,所以吏部没有派人带你去上任,你小子,傻傻的符宝郎不做,偏去做那劳什子工部员外郎,归唐,这从六品的官,前面加检校二字的,你可是我大唐第一人!哈哈……”一路上,程咬金的怪笑声惊起不少飞鸟。
也不怪程咬金笑胡戈,这符宝郎乃是皇帝身边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完全不是一个区区尚书省员外郎可比的,更何况还是工部的。
“程叔叔,为何归唐的官衔前面要加检校啊?”刘诗薇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从六品的官,为什么含金量较低的那个反而还要加个代理衔。
“符宝郎是天子近臣,超拔一些呢,也无所谓,只是这尚书省里的官,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熬上来的,插队总归是不大好的,明白吗?”程咬金解释道。
其实,这很好理解,在现代,领导在选择自己的秘书时,可以直接由办公室选那没有级别的科员,也可以选择熬了很多年的科处级别官员,但是在国家部委里面,要任命一个副司级的官员话,一般就只会在下面处级干部里面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