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龙的横刀营此刻还足足有五千余人,这一股养精蓄锐的部队陡然地插进战团,所造成的破坏力是极其强大的,特别是在漫天风雪之中,能听到周文乐的号鼓声的洛阳军正奋力地向着那里靠拢,忽然自身后杀来的横刀营便成了摧命符。
与天雷营一般,突进大股敌群中的横刀营片刻之后便也是各自为战了,而此时,整个周文乐的中军已被搅得乌七八糟。
到处都有喊杀声,惨叫声。偏生人的视觉却又无法穿透风雪,谁也不知在自己的不远处正在发生着什么,自然而然地,一股恐惧从心心深底升起。
此时的周文乐已勉力聚集起了近万士卒,但他却一点也乐观不起来,微微眯着的双眼闪烁不定,前后都有敌军,特别是后面的一股,能如此接近自己,那说明自己的尾军已经完断了,可以想到,后面紧随而来的肯定是关兴龙的横刀营,但是,前面的那一股定州军又是那一部呢?周文乐打了一个寒颤,莫非,定州军还有大股军马正在赶来?
此时,自前边杀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其膘悍让人侧目,虽然自己派了一员偏将带了一千人前去堵截,但从喊杀声中,仍然可以听到,对方还是在步步接近中。
“将军,怎么办?“中军传令官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能看到敌人,正面厮杀,那也不好说,但这种盲无目的混战,不可测的危险随时会从漫天风雪之中钻出来,任是谁也是心中胆战心惊。
鼓声,号角声可以召集回己方兵马,但同样,也给敌人指明了方向,传令官当然可以听到,四周的喊杀声正在逐渐向这里靠拢,这里响亮的号角,正像一声磁石,将敌人,自己人都吸引过来。
“擂鼓,本阵前进!“周文乐判断己方尾军已经完蛋,现在的自己必须先将前方为数不多的敌人先行碾碎,然后再回转身来,与身后的敌人决战,但愿,前方在没有敌人会扑过来。
周文乐的料想并没有错,他的尾军在雷一定和汪澎的前兵夹击之下,已经溃散,不是被敌人杀散,而是整个的溃散了。未知的巨大恐惧让这支数量并不输于对手的尾军彻底崩盘,初一接战的他们在发现敌人不可力敌之后,便四散而逃,而在对手的乱战之中,四散而逃,盲目奔走的他们,无论向那个方向都会碰到定州军,绝望的他们抛掉了武器,双手抱头,投降了。
雷一定没有时间去管这些意志崩溃的士兵,因为此时,从前方传来的巨大的喊杀声让他明白,关将军对敌人本军发起了攻击,而这并不符合关兴龙事先制定的策略,原本只是要吃掉对方的尾军的。不管什么原因,关兴龙既然已发动了攻击,那自己便只能跟上。肯定是关将军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的变故,这才导致关将军改变策略。
雷一定不及多想,擂响战鼓,义无反顾地向前方发起了冲锋。
周文乐的心开始颤抖,又一支敌人加入了攻击的阵容。
布扬古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驱散了身前的敌军之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和血混杂的水,骇然发觉,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向他迫近,那是敌人,一眼看不到边的敌人。对方正功地聚集起了至少上万的士卒。
布扬古再勇猛,也不可能愚蠢地向阵形密集的对方发起冲击,身子一扭,他发出一声尖叫,“快跑!”
还剩下四五百人的这支海陵营前锋立刻扭转身子,亡命而逃。沿途零散的洛阳军自然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
周文乐不能发力追赶,士卒一旦奔跑起来,必然会阵形散乱,而一旦阵形散乱,让身后的敌人杀进来,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前面不过数百人的敌军,此时已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大军就地停了下来,一齐转身,面对着后方喊杀声传来的方向。
长矛手居前,盾牌手居后,一排排的弓箭手引箭上弦,遥指半空,静静地等待着,而军中的鼓号声,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风雪之中趁乱杀过来的关兴龙,雷一定等人尚没有想到,在风雪之后,一支已组成阵形的军队正在默默地等待着他们。
呼啸的大风忽然停了下来,漫天的风雪宛如被一刀自空中狠狠地斩断,片刻之间,雪了下来,风雪敛去,双方一览无余,周文乐清楚地看到,漫山遍野地自己的部属正向兔子一般地四处乱窜,而追在他们身后的定州军三五成群,正玩命地追赶着他们,吹砍兔子一般地将他们砍倒在地。
须发皆张,周文乐长刀前指,大声喝道:“前进,碾碎他们!”
此时,关兴龙与雷一定的军队还散布在十里方园内的战场上,而且与敌人交相缠夹在一起,最大的一股定州军也不过千人左右,而周文乐,身边已聚集起了上万名战士。
关兴龙立时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擂鼓,吹号,后退,边退边集结!”关兴龙的声音有些变调,如此大的风雪之中,对方居然还聚集起了如此多的士卒,自己太小瞧对手了,木来不应该冒险向周文乐的本阵发起攻击的,此时,他已看到,在周文乐的军后,一支小小的定州军正在亡命而逃,他妈的,不过数百人,竟然要将自己两个营的精兵葬送在这里了。关兴龙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让自己有些忘形了,居然梦想一举吃掉周文乐的本军。
所有的定州兵,无论军官和士卒,都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一齐拔脚飞奔向中军所在地聚拢,但在厚厚的积雪面前,他们所谓的飞奔也只不过跟平时的大步走差不多。
大胜转眼之间就会转变成一场大败,关兴龙咬牙切齿。“中军官!”
“末将在!“中军官大声应道。
“执旗立于此,汇集军队。”
“是!”
关兴龙提起刀来,看向身周的千多名定州军,大声喝道:“随我杀上去,挡住敌人的前进!为大部队聚集争取时间!杀!“关兴龙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在他身后,千多名定州军毅然决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向前推进。
“好胆!“周文乐看着逆袭而来的关兴龙,“果然不愧为李清的心腹爱将,竟然敢以千名士兵撼我万人大阵!”周文乐不由感谢起老天爷的相助,忽然停下的风雪,让他看到了敌人的底细,而四散奔逃的部属也正在开始在远处聚集,这一战,自己竟是要胜了。
但老天爷在周文乐这边也只站了一小会儿,便又迈开步子,站到了定州军一边,亡命逃出来的布扬古看到子眼前,出现了海陵营黑压压的部队,滑着雪桅飞奔而来的海陵营在关兴龙生死存亡之际,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久经战阵的熊德海一眼判断出了关兴龙的危险状况“,列阵,攻击!”他大吼道。
海陵营数千人马,在瞬息之间便列成了阵势,一排排寒光四身的长矛手向前踏步而行,在他身后,长刀手紧紧跟随,一品弓在行进的过程中,便开始了仰射。
周文乐痛苦地想要一头撞死,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自己的身后会出现大股的敌军,眼下,他必须返身先对付已成阵形的海陵营,但正在前进中的大军岂是说转就转向过来的。
战场之上,散乱的洛阳军已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海陵营隆隆逼近周文乐的中军,两军瞬间便对撞在一起,而让周文乐恨不得发狂得是,仓促之间全军转向的他,被海陵营一击之下,便破了第一道防守,而在他的身后,大喜过望的关兴龙正飞速地集结着他的横刀营和天雷营。
当雷一定挥舞着他的再刀,咆哮着率队冲杀上来的时候,周文乐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切全完了。
前后夹击,而且周文乐碰上的又是定州军精锐之中的精锐,不到一个时辰,大阵便被破去,眼看着敌军在自己的阵形之中纵横来去,周文乐知道,自己再不跑那就会成为对手的战利品了。
“走!”他痛苦地喊了一声,率了身边的亲卫,向着一侧逃去。
不过周文乐没有想到的是,被他吓走的布扬古为了不挡住海陵营进攻的道路,而率众向一侧奔走,正好便在他的一侧,虽然周文乐抛弃了中军旗,但周文乐那一身与众不同的将军盔甲,却还是让布扬古给一眼瞧了个正着。
“大鱼!”布扬古大喜,“弟兄们,跟上来!”领着他的数百士兵,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战事还在继续,但去大局已定,关兴龙提着带血的长刀,大步向身前不远的熊德海走去,而熊德海也正笑眯眯地走向关兴龙。“老关,今天我可救了你,你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熊德海亮开大嗓门,吆喝道。
“欠你个大头鬼!“关兴龙没好气地道:“你的那支先锋军狗胆包天,千多人也敢叫板周文乐,要不是他来搅局,老子早吃掉了周文乐的后军,然后跑路了。”
熊德海哈哈大笑,“你是说布扬古那小崽子,胆子的确大得很,咦,他跑那里去了?喂,我说老关,你也不用这么愤怒吧,虽然今天险到了极处,但要不是他来搅这一下,咱们也吃不掉周文乐啊,你如果跑了,老子一个人碰上周文乐,那我就糟了也!好,好得很,看来老天爷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啊,布扬古一通乱搅,竟然鬼使神差地让我们拔掉了周文乐,嘿嘿,这几万军队可是天启皇帝的嫡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