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言明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设宴相邀曹惠,算作答谢曹惠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忙。曹惠接了贾珍的帖子,却有些犹豫,但是仔细想想,贾珍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再说了,贾珍行事虽然常出乎旁人意料,但是为人做事,交际往来却是极好。况且,这么多天他也一直派人留意贾珍的一举一动,并无异常,而且他自信自己并没有把柄被贾珍握住,种种考量之下,曹惠欣然答应前往赴宴。
贾珍收到了曹惠的回信,忍不住嘴角翘起来,有时候不是你能逃就能逃过,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要怪就只能怪曹惠跟错了人,故而送了性命。“都安排好了?”贾珍问过自己的管家以及心腹,到时候将曹惠做掉之后,他们当晚二更就离开这淮安府。不过,不是李安和胡济所建议的乔装离开,而是大摇大摆地离开。
“主子,你确定咱们要大摇大摆地离开?”白书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当然,你主子我是钦差,是巡按御史,可不是什么逃犯。先不论人不是我动手的,就是我动手的,尚方宝剑在手,先斩后奏。这个当口离开淮安府,最多不过是个失职之罪罢了,又何必掩掩藏藏?”贾珍说到最后,已经是忍不住一声冷哼。
白书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很明显主子的心情不是很好。反正主子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贾珍其实对曹惠印象不错,其实他贪爱美色,作风浪荡,是南安郡王那一派之人,然而他治理下的淮安府却是不错,百姓生活也称得上是安逸,称得上是个还不错的好官。何况用这样的方式解决掉一个人,着实有些卑鄙。贾珍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些微微叹口气,他算不上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曹惠的事情让他忍不住想起原著里的贾府,贾元春,荣国府,宁国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惠和贾府的一干人是何其相似――弃子,不同的是他依靠自己知晓整本书这个优势,慢慢地扭转了结局,努力摆脱原来的命运,而曹惠却因跟着南安郡王而命丧黄泉。贾珍猛力揉了揉额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排挤出自己的脑海中,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产生出了种疲惫的感觉。
“东家,你可别忘了,就算我们大摇大摆,咱们那也是逃命。”古粟似乎看出贾珍的些许情绪来,开口道。“放心,我可不想死。”贾珍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古粟看,仿佛要吃人般,突然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绝对不会死的。”他明白古粟话里的意思,有时候政治不分对错,只分立场。就是他也只不过是因为站对了立场,而逃避被抹杀的命运,这就是名利场的游戏规则。“只是忍不住叹息罢了。”贾珍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仿佛梦呓一般,却没说出后面一截话――毕竟曹惠是个好官,而跟着南安郡王亦不过是为了报恩,救命之恩罢了。
贾珍设下晚宴当天傍晚时分,曹惠被人伏击身亡。贾珍只吩咐这事交给淮安府官员来办,并将此事禀告到政和帝那里,自己则不改原先的计划,启程去凤阳府。贾珍面无表情地看着仵作检查曹惠的尸体,并最后将曹惠的尸体抬走。他相信很快这些暂时群龙无首的官员们就会向自己发难,谁让自己干系甚重。等到这群还未反应过来的官员先离开了自己的府邸,贾珍便换上件寻常富贵人家穿得衣服,而行李等物早在下午便让自己的心腹装作普通百姓一起带离了淮安府。“主子,咱们动作快点,他们在城外小树林等着咱们呢。”王管家以及白书换好了衣服赶过来,至于那些护卫们也早就按照之前的安排慢慢地撤离这座官邸,分成几路,往城门赶去。
淮安府的盘查并不松懈,好在王管家以及白书等人都不是那等容易失了分寸之人,贾珍则在马车里扮作病人,晚上光线昏暗,因此并没叫人发现,一行人还是很轻松地过了关卡,顺利到了城外的小树林。众人会合得很快,而贾珍则利索地马车上一跃而下,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骏马,一行人策马飞奔。
贾珍的骑术深得贾代化的教导,就是李安和胡济等人也只能和贾珍打个平手。李安和胡济俩人对望一眼,他们算是明白政和帝的意思了,当初他们以为贾珍组织民兵和护卫抗击海盗和茜香国的军队,还有些夸大之词。但是这些日子与贾珍相处下来,若是贾珍当初不参加科举,而是走武官的路子恐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更为稳当平顺,毕竟宁荣二府在军中的影响力可是不小。俩人虽然在思考,可是却丝毫不耽搁脚程,众人之中唯一感觉不适的唯有古粟,他虽然会些骑术,但是这般拼了命地赶路,还是从未尝试过,还要日夜兼程,中间只做极短时间的停留和休息,然而古粟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贾珍他们离开之后,不过两个时辰,暂居的官邸就被兵马包围,然而人去楼空,叫那些官员们都扑了一个空。“可恶,居然让他们跑了。”同知忍不住啐了一口,恶神恶气地道,随即吼道,“还不快派人去追去。”“是。”底下的官员连忙答应道。“你们一定要仔细盘查,千万别放过,那贾珍狡猾得很,只怕会设下陷阱。”同知连忙叮嘱了几句,才叫他们离开。这下好了,他们的计划全部被这该死的贾珍给打乱了,该怎么和南安郡王联系上,这里的情况一定要告诉南安郡王。
贾珍一行人赶了一夜的路,才总算找了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咱们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再喝些水,就重新赶路,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这里,然后就可以换马了。”李安拿出地图,把他们现在的方位以及走的路都一一跟贾珍说了。“嗯。看起来安排得还算妥当,照这样的速度,咱们估计再花上两天就可以离开淮安府的范围。”贾珍应了一声,用马鞭指着地图的线路,缓缓滑过,陈述道。
“贾大人,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点也不像个文官。”李安微微张大了眼睛,说道。“没有。”贾珍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至少王子腾,贾赦以及自己在京城的那些同僚都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文官而已。“是吗?”李安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审视着贾珍,他虽然不知道贾珍的水平如何,但是端看骑术就可以知道贾珍其他方面并不弱,他可不信荣国公只会教些皮毛,尤其是荣国公那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我以为文官都应该像他那样。”李安指了指在旁边休息,形容有些狼狈,就是走路姿势也十分古怪的古粟,笑眯眯地道。“李大人,下官可是在逃命。”贾珍眉毛轻轻挑起,看着李安,同样回以微笑,道。
胡济正在仔细地检查周围的情况,他们可得防着背后的追兵。“贾大人,咱们不妨打个赌,就赌那些追兵能不能追上咱们?”李安看着贾珍,神情轻松,说。“肯定能,别的不说,就说古粟一个,咱们就要比追兵差上一截。”贾珍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道。“贾大人不怕吗?”李安着实有些好奇,道。“只要李大人几位大人安安稳稳的,下官就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况且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贾珍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加重了语音,他没有一次比今日更贴身地体会到技多不压身,感谢他有一位教导严格的爷爷吧,即使他走科举之路,也没放弃让他锻炼拳脚,练习武术等本事。
“老实说,贾大人的本事让我也松了一口气,事情比我预想得要好得多。”李安笑了笑,他对贾珍观感真的是不错,京城里像贾珍这般出身的,纨绔居多,耍耍风流是可以,但是若是做正事却不行了,有贾珍这等本事的真正是极少。据他所知,荣国府的贾瑚,贾琏虽然是勋贵之中难得出挑的人物,但是却不如贾珍这般文武兼备,看起来教导后人的事情上还是宁国公更胜一筹些。
“放心,古粟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不是拖后腿之人。”贾珍微微一笑,眼睛瞥向古粟那里,轻声道。“看得出来。”李安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他和贾珍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古粟就看他自己的能耐和造化了,他们只会尽力而为,毕竟一个幕僚的生死并不值得他们太过于放在心上。
贾珍低了低头,他相信古粟是知道自己处境的,他只能吩咐白书等人尽力照顾一下古粟。“突然觉得每天能够看到太阳升起也是种难得的可贵。”贾珍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真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倒是句实话。”李安作为暗卫,对于贾珍的这句话还是很赞同的,面对过生死,才能知道生命的可贵以及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