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扬州的官员们一直在等着贾珍的动静,虽然贾珍是巡按御史,可是只要他们连成一气,相信这贾伯希也翻不了天,就是林海也在揣测贾珍究竟会从何处着手。不同于众人的紧张,贾珍倒是相当地自在,完成好工作之后,便在扬州城内随意逛逛,或是听听说书,或是与别人说些山海经,似乎很是不在意。众位官员们想着自己当初送的丰厚的见面礼,忍不住在内心嘀咕,莫非是这些东西起了作用,可是金陵的官员们应该同他们一般,不会对贾珍多加怠慢。
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贾珍在扬州呆了两个月,便朝扬州三大盐商发难。说起来也是这三大盐商太过自以为是,见贾珍许久都没有动静,况且他们各自都有后台可以倚靠,便不在把贾珍放在心上,继续自己之前奢侈的生活,甚至再次举办了斗富比赛,而贾珍发难之机也正是在他们斗富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领着官兵以及亲信,将他们全部捆绑了起来,等到众位官员回过神来,这三大盐商的家底也已经被贾珍查了将近有五分之三并登记在册,而面对众多的金银财宝,珠宝玉器,再看着拿着尚方宝剑端坐着的贾珍,他们也只能闭上了嘴,只能期望于这三个盐商把他们私底下的往来藏藏好。
“你快放了,我可是大皇子的小舅子。”一个穿着富贵体面的年轻男子形容狼狈的被贾珍带来的兵丁给押了过来。“是吗?”贾珍嘴角微微翘起,在一旁赶过来的官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个蠢货,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话,若是贾珍有心的话,就凭这句话就足够引来无妄之灾了。“还不闭嘴?”旁边一个机灵的官员连忙怒喝着这个名叫钱坤的人,眼睛却盯着贾珍,心里不断地在想着法子怎么好叫贾珍收手。毕竟这件事情有心扩大的话,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的不说,就说蜡烛当柴火烧,这手笔可真富贵。列位同僚,你们觉得呢?不知道还能找出些什么来?”贾珍不徐不疾地道,并不提起方才的那一茬,负手而立,瞧着这被抬出来的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珍奇古玩,还有着放利借据等等,一双眼睛瞧着扬州的官员们,眼带笑意。有些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脚都要软了,眼前的这位听说还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说起来我今儿才知道我居然多了这么多亲戚,什么国舅爷啊,小舅子的,我这么多年来居然闻所未闻。”贾珍随意地抄起一箱装满着上好的各色珍珠,任由那些珠子从自己手里滑落回箱子里。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在场的官员的眼神只怕都能化做刀子砍向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人家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可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他们乱攀身份关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过,他们此时心里更担心的是自己,得尽快想办法叫贾珍离开,至少账本不能落到贾珍的手上。
“贾大人说的是,往日是我等太过疏忽了,才叫这起小人如此猖狂,不仅耗费民脂民膏,还如此胆大妄为,作威作福。”一个官员陪笑道,“大人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好叫我们将功赎罪。”这一官员一开口,其他官员纷纷附议了。“不必了,本官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众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贾珍一脸郑重,语气十分真挚,却让众位官员更是憋屈。而深知贾珍想法的林海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依旧端出一副十分忧虑的模样来,还有对盐商行径的愤慨,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事件,好让自己从盐政上脱身,这个巡盐御史一年便足矣,只是之后该如何他还得再多思量思量。
三大盐商被查抄仅仅只是扬州官场清洗的第一步而已,不仅其他盐商多有波及,还陆续有官员被投入大牢,扬州官场的清洗比金陵更加声势浩大,得到贾珍密奏的文渊帝不仅不单单是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这些儿子们可真有本事,各个家里娇妻美妾不提,连瘦马外室都有了,而每年得的孝敬更是叫他大开眼界,这钱有了,权有了,还笼络扶持了这么多的亲信官员,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起兵造反了。想到他之前对权贵们十分优渥,国家泰半的兵力都握在四王以及权贵之手,如今再瞧瞧他们仅在扬州金陵两处可得的收入,就足够让文渊帝动了杀心,对于大皇子以及二皇子更是不待见,连带着这次一同被查出来的四皇子,一起招了文渊帝的猜忌之心。
“你未免也做得太绝了。”林海不禁摇头,下了一子,道。“他们如今可都顾不上我,就算有意想要对付我,那也要看圣上答应不答应。”贾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贾家在京城多年,他有的是耳目,别人不说,单说贾赦就是为了自家也早就把消息都传了过来,听说弹劾自己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文渊帝的桌案了,都是诸位皇子们的手下,只可惜文渊帝现在怕是正紧张着自己的安危,压根就没空想如何粉饰太平。
“看起来你挺看好。”林海伸出手比了个手势,一脸了然道。“这个可不好说,或许哪天我还有更好的选择。”贾珍从棋盒里拿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他确实有稍稍偏向于那位,不过要是不仔细的并不会发现。“我说这个不过提醒你小心些,我能看出来,别人未必看不出来。”林海承认贾珍做的实在隐晦,若不是他曾经无意得知那人的身份,恐怕也猜不出贾珍的意思。“放心,自会有人收尾,况且就算被发现又如何?我早就被打上了那位的标签,多点少点无妨。最重要的是――”贾珍略微停顿了一下,一手下棋,另一只手则朝天上指了指,然后再接着道,“需要我。”
“你最近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扬州现在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林海在官场浮沉多年,又因职务的缘故,见过的事情可不少。“放心,昨儿还解决了几个尾随的。”贾珍提起这一茬,就忍不住皱眉,不过这些人再怎么有本事,也比那一僧一道要安全的多,他就怕这一僧一道和这些人勾结起来就麻烦了。“你似乎有什么更忧心的事情?”林海眯起了眼睛,他觉得单单是这些人还不能叫贾珍如此郑重。“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有些棘手。”贾珍并没打算将这件事情透露给林海,虽然是姻亲,可终究不能算是一路人,有些事情还不能够共享。
林海见贾珍不愿说,也不执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不可强求,便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说:“你接着打算怎么办?剩下的那些盐商以及还没露出水面来的那些,你可要小心点。”“盐商啊,不是该由巡盐御史的林大人你来打理吗?至于那些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去大牢里尝一尝人生苦悲。”贾珍本来就没有把心思特别放在盐商上,那被抓的三大盐商只不过是引子罢了,要怪也怪他们平日太过于嚣张,不知收敛,不然的话他要清洗扬州官场是不会如此顺利的。
“这倒便宜我,捞了个机会做好人。”林海微微一笑,这些日子盐商收敛了不少,连账目都比之前的要真实得多,可见贾珍的所作所为确实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现下要紧的是分化盐商与扬州众位官员的联系,需得采取怀柔政策。“不用谢,谁叫我如今名声太好了,这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个青天大老爷可不能做自毁声誉的事情来。”贾珍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安抚盐商是势在必行的,只可惜这事却不能够由他出面,扬州这里不比金陵是贾家的老家,不过好在有林海帮衬,也能叫他放心。
林海听到贾珍如此满意自己的名声,还能出言自夸,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只能开口道:“盐商早该要动了动,只是我毕竟到扬州没有多久,不好动手。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林海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这三大盐商的空缺该由谁补上,那些该趁机料理一番,不过虽然在想旁的事情,林海下棋依旧十分缜密,没叫贾珍寻到机会胜其一盘。
这边贾珍和林海在商议事情,那边扬州官员们也并不平静。“我们再不把这个贾珍摁下去,明儿就轮到咱们倒霉了。”一个官员出声道,脸上还带着戾气。“上面的意思还没下来,咱们也派出去了好些人,可都失败了。”另一个官员出声道。“等上面的意思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批人不行,咱们再换一批就是了。难道那贾伯希是什么神仙转世不成,虽然确实很难下手,但是要弄死他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之前发火的那个官员急忙抢白道。“等等,我有主意了。”之前一直不说话的一个官员突然挺直了身子,脸带笑意,道。
“什么主意?”之前说话的两个人都有些皱眉地瞧着他。“就是神仙啊。”那个官员一脸得色道,“咱们虽然请不来什么神仙,但是高人还是能够找到的。”“哼,你确定不是什么骗子?”另一个官员嗤笑一声,道。“这高人可是有真本事的,如今正在我府上,听说好像是与这贾伯希有些过不去的。若是咱们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替咱们除掉贾伯希,之后再把罪名推到他们身上,就地正法,给上头个交代,就是太子,长公主也能就此罢手。”提议的那个官员随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你说的高人真有那么神?”仍有一些官员不能相信,开口道。“自然,若是你们不能相信的话,便到我府上亲自证实一番。”说起这茬来,这官员忍不住有些洋洋自得,能得高人亲自上门拜访,这说明他命中有贵人相助,前途光明,比眼前这些人好多了。